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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不可名状之音·杜克的心音
在完成了一个准备预设的恶作剧以后，杜克哼着愉悦的小乐曲离开了娑娜，从侍者的银盘里拿过了一杯鲜艳的火酒，在宴会中穿梭着，穿过了悠扬的舞池，旁边的人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伊泽瑞尔找准机会凑了过去，拉克丝现在正被盖伦抓着耳提命面，他也不想过去迎接那个对自己不对付的大舅子的白眼。
“你是怎么做到的？”伊泽瑞尔低声问道
“我看你进入宴会厅以后就到处乱走，但是这些人就好像根本没发现你。”
杜克抿了一口火酒，感受酒精在口中火辣的刺激感，他没有回答伊泽瑞尔，而是指了指走入宴会厅中央的克伦威尔
轻缓的舞曲停了下来，嘈杂的谈话声也仿佛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停下了，所有贵族端起自己的架子，甚至包括拉克丝，注视着场中的克伦威尔。
“各位尊贵的来宾，感谢各位参加劳伦特家的诞辰晚宴，在此我代表我的妹妹菲欧娜感谢诸位。劳伦特家......”
克伦威尔的一切都很得体，很贵族，很礼仪，就像是从贵族礼仪的书本上拓印出来的一样，无论是遣词造句甚至是音节，都无可挑剔。
但这同样也意味着，一场冗长的演讲，但必不可少。与会的来宾也必须给这个面子，他们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时不时的给出掌声。
这么看来，其实贵族礼仪的演说与校长开学致辞没什么差别，都只是走过场的必要罢了。
“一点小把戏而已，你想学我可以教你。不过现在不行，比起魔法，我想你更应该考虑一下和人动刀子的准备。”
杜克摇晃着酒杯轻声道，借助鼓掌的声音掩盖着小小的失礼
一提到决斗，伊泽瑞尔就又开始紧张了。他非常不习惯这种公开场合的决斗，他能适应战斗，可这种带着表演性质的决斗让他......十分紧张。
看着紧张到有点胃疼的伊泽瑞尔，杜克露出了愉悦而恶意的笑容，所以他决定让伊泽瑞尔更加胃疼一点。
他早就发现了这个客人，不过伊泽瑞尔一直没发现，这可是个有趣的人，对伊泽瑞尔来说。
“你看看那边那个人是谁，伊泽瑞尔？”
杜克愉悦的指向了远处一个留着一头银发的严肃老贵族，伊泽瑞尔迷茫的看了一会儿，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怎么不能来了？堂堂鲁卡兹·白鹰，密银城的白鹰公爵，为什么不能来参加劳伦特的晚宴呢？”杜克愉悦的笑着
是的，这个白鹰公爵，就是当初伊泽瑞尔化名贾洛·轻羽的时候弄塌人家祖坟的那位公爵大人。
这位白鹰公爵在德玛西亚也可以说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要知道作为德玛西亚第二大城市，密银城只存在两位本家与此的公爵世家，第一位是冕卫家族，而另一位，就是白鹰家族。
这个家族似乎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他们家却把控着德玛西亚禁魔石的挖掘和处理工作，可谓是掌握了这个国家的命脉和要害。
甚至杜克丢给塞拉斯的那本对禁魔石详解的书就是出自这位鲁卡兹公爵的手里，白鹰家族是德玛西亚在禁魔石领域的权威，而他们家族最有名的作品，就是矗立在雄都郊外的那座禁魔巨神兵——加里奥。
是的，白鹰家的祖先，雕塑家杜朗·白鹰一手雕刻了宏伟的禁魔巨神兵，这位“吃魔法的巨人”激励了整个王国，也震慑着这个王国的敌人。
也因此，白鹰家族从平民晋升为了男爵，而随着加里奥被魔法激活的秘密和一次次击退强敌的事迹，他们也一步步的成为了公爵。
可以说，这是一位德玛西亚内部响当当的大人物——而伊泽瑞尔招惹的，就是这一位集合了把控军火买卖以及国防设备在内的大人物。
伊泽瑞尔几乎本能的想要转头逃跑，但是看着在盖伦旁边的拉克丝，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了。
逃跑是不可能的，要是他转头就从宴会上逃掉，恐怕以后在德玛西亚就待不下去了，伊泽瑞尔也不能接受自己在拉克丝的心目中多上一个不战而逃的懦夫标签！
所以，现在唯有指望杜克......
“我就知道你得求我，我发现我简直就像是你的哆啦A梦一样。”杜克摇晃着酒杯，玩味的笑道
“拜托你了，以后我会报答你的！”伊泽瑞尔无比诚恳的祈求道
“报答？”杜克的动作停了停，他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伊泽瑞尔，挑眉道
“记住你说的话，伊泽......以后我或许真的有要用到你的地方，好吧，我会帮你的，事实上我从一开始就为你们准备好了退路。”
杜克慢悠悠的竖起两根手指
“你以为我说的在教堂礼拜堂里建立了一个传送阵是开玩笑的嘛？不，那个传送门的确是通向德玛西亚的出海口，我甚至就连船票都为你们买好了，两份。”
“......虽然很感谢你这样的帮助，但我想要的是不要逃跑的那种啊。”伊泽瑞尔一脸苦色
“我并不想带着拉克丝私奔什么的......你以为我是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孩嘛？做事不顾后果，就算我不为自己考虑，我也得为拉克丝考虑啊。”
“好吧，就让我帮你一把。”杜克轻轻的打了个响指，抿了一口火酒，对伊泽瑞尔道
“现在你的面目在其他人的眼里会自动模糊化，又或者说在他们的认知里无法与记忆重点画面产生联想共鸣，这是我能帮到你最直接的方法的——或者，你想让我帮你把那位公爵变没有？”
“最好是变没有，不过这样做也不好。”
伊泽瑞尔摇了摇头，虽然直接送走让他头疼的公爵是最好的方法，但他也清楚这种公众场合的宴会上莫名其妙的让一位公爵凭空消失是多大的麻烦。
事后事前都有大~~麻烦，伊泽瑞尔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无辜的劳伦特家遭受调查。所以，就这样吧，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记住我给你准备好的退路，或许会用到也说不定呢？”杜克瞥了一眼伊泽瑞尔的右手，诡秘的笑道
他的眼中闪烁着猩红的飞鸟，命运，在他面前展开。
很可惜，无数条丝线中的大部分，指向的......都不是那么好的展开。
而在场中，克伦威尔漫长的演讲终于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手抚叆华，沉默端庄如夜晚绽开的昙花一般的娑娜。
“好吧，安静下来，接下来可是一场很美妙的音乐演出。”
杜克打住了伊泽瑞尔喋喋不休的嘴，绕有兴趣的看着场中的娑娜，嘴角咧开了一抹愉悦的弧度
他刚刚准备好了一场有意思的演出素材，他也想听一听，自己的灵魂所铸就的‘音乐’会是什么样子。
娑娜无疑是出名的，无论是公爵贵女的身份还是以一名琴师的身份，在场的贵族即便没有听过她那宛如天籁一般的琴音，也都听过她诺大的名气。
而在这些期待的目光中，娑娜却显得异常的沉默，甚至于是有些‘呆板’，这样旁边的克伦威尔不由的有些担心。
但他并没有开口问，也并不想去‘打扰’娑娜，这行演出可以说是这次宴会重要的一环，娑娜的琴声将为接下来的决斗拉开序幕，然后，乐斯塔拉就会宣布女儿与克伦威尔的亲事。
两大家族从此结为牢不可破的联盟，这才是这场宴会的主要环节。于情于理，克伦威尔都不能让它出现意外。
所以，哪怕娑娜的情况再怎么不对，他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多做什么的。
娑娜沉默无言，双手却轻轻的放在了叆华之上，细长白皙如白玉般的手指轻轻的拨动琴弦，美妙的音色从叆华上发出。
其实对于绝大多数的人而言，普通乐器和顶级乐器的音色好坏是很难被听出来的——这就像是品尝红酒一样，大部分情况下，人们根本唱不出几十万一瓶的顶级红酒与几百的红酒之间味道的差别。
其实普通和顶级，就只有一点点的差距而已，但这种情况，并不适用于叆华身上。
仅仅只是轻轻的拨动了几下琴弦，发出了几道简单的音色，在空气中混合而扩散开来的音乐却让每一个听到的人的心神随琴音跌宕起伏。
这不是魔法的功效，真的就是音乐的能力，杜克闭上眼睛，微笑的欣赏着这琴声。
开始，是简单的琴声，就好像乐谱的哆来咪发一样，小心翼翼，简单朴实，就像是初学的孩子小心的触碰乐器一样。
但奇妙的是，这样简单的琴音却调动起了所有倾听之人的心神，无论再怎么烦躁与不安，在这琴声之下，就仿佛瞬间变成了之水的湖面一样。
平静，而安详。
可慢慢的，这股平静的安详发生了改变，娑娜细长的双手拨动的速度稍稍加快，而出现在手下的音色，也骤然之间变得堂皇大气了起来！
仪式感！娑娜居然用古琴弹奏出了一种如教堂祭司般的神圣感！倾听着琴声的人，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一座富丽堂皇而又神圣大气的教堂！
但......在音色之下隐藏的，却是一种虚伪的跳跃，闭耳倾听，细细品汇，让人们眼前看到的教堂中仿佛充满了虚伪和欺骗。
杜克享受的闭上双眼，轻轻的转动手指，果然不愧是娑娜，很好的用音乐演奏了他的前半生。
紧接着，应该就是更加深入的片段了。
娑娜轻轻的喘息着，那高耸的胸脯随着喘息上下起伏，她细长的手指微微颤抖，美丽的眼中写满了一种恐惧和迷茫。
这些音乐，在她灵魂中回荡的音乐，她想要停下来！但不行，仿佛她的灵魂无法主宰自己的肉体一样，她停不下来自己的动作，停不下来扩散这魔音的进程。
这一切，在她‘听到’了杜克灵魂的声音以后就开始了，她的心灵解析了杜克的灵魂，将之化为乐曲，漫长的乐曲！
是的，这就是娑娜的能力之一，她能够倾听人心灵和灵魂的声音，在她面前不存在谎言，也不存在隐瞒的品质。
而杜克灵魂的音节所发展出来的品质，却并不特殊，而是娑娜常见的。
平静，平庸，虚伪，淡漠，除了那伪装出来的神圣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是的，这乐曲并不恐怖，但这仅限于前半段，娑娜恐惧的，是后半段，那正在被她一点点的解析，浮现于她灵魂之中的后半段乐声。
娑娜试图将求助的目光打向其他人，但此时此刻整个宴会厅里全部的宾客都沉浸于叆华美妙的琴声中，那享受的表情，显然是心神已经被娑娜的琴声调动起来了。
‘不要，让我停下来——’
娑娜抬起头，哀求的看着杜克，然而换来的只是他微笑的摇头，这个魔鬼！
即便千不愿万不愿，娑娜的琴声也开始慢慢进入了后半段。
那隐藏在乐器之下的血腥和虚伪，开始慢慢扩散了出来，恢弘大气的乐声变得机械而刺耳，循环中一个音节，循环着一种令人无法自拔的刺耳。
倾听乐声的宾客纷纷皱起眉头，他们仿佛看到了那恢弘大气的教堂中，血红色的光芒破开窗户与大门而出，将血淋淋的一切展现给他们看！
神圣的包裹之下，是常人无法接受的残忍，但那并非是作恶的残忍，而是一种机械轮回的残忍。
就像是虎豹吞噬羚羊，就像是洪水吞噬陆地，那不是出于恶意的谋杀行为，就像是一种天理，一种毫无恶意，却为了一个目的满怀爱意和微笑的送你去死！
就是这样的乐声，就是这样的画面，让人难以接受，这已经开始渐渐超脱普通人承受的极限了。
已经有几个贵族小姐的脸色变得煞白，她们的心灵开始了浮动，她们的理智也开始了衰退。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罢了。
娑娜的琴声越来越快，在叆华上舞动的双手快的如同幻影，而弹奏出来的琴声，再也不复悦耳两个字。
那是嘈杂的，混乱的，疯狂的，没有任何秩序可言的乱音，就像是不可名状之物敲打无形的巨鼓，吹奏人作呕的、单调的音色的长笛，还伴随着无止境的哀嚎声。
这令人疯狂的乐声仿佛将每一个人都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之中，在那残酷而疯狂的虚空之中，在那不可视的恐惧与折磨之中癫狂挣扎！
已经有许多宾客的理智在这乐声中到达了一个危险的地步，他们颤抖着，不受控制的尖叫着，仿佛想要从着癫狂的梦境中脱离！
作为奏乐者的娑娜情况更是糟糕，她的嘴中已经开始低语出一些从未学习过也从未听过的古怪语言，那声音就像是血肉的摩擦，像是黑暗之物的细细低语。
远处，正在城内布置禁魔石的塞拉斯莫名的抬起了头看向了那个方向，他感觉到了一股乐声，无比的美妙，仿佛在召唤着他一样。
刹那间，这人类的伪装变得不受控制一样，属于虚空生物的本质在身上浮现，狂舞而欢喜。
杜克享受着美妙的乐曲，这让他也产生了一种愉悦感，他想的果然没错，娑娜，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她并不是弹琴好这么简单，而叆华也不只是一个简单的魔法乐器，她和叆华是一体同生的一个‘东西’。
是的，娑娜和叆华，即是一枚世界符文，一枚代表了‘音乐’的世界次级符文。
任何的音乐，或是动听，或是难耐的乐曲都能在她手中浮现，这音乐能调动起任何可以感受到‘音乐’这种概念的人，让心灵产生漏洞，让精神受到安抚。
这是一枚不弱也不强的世界符文，远不如杜克曾经持有的‘光芒’，但娑娜的这枚世界次级符文，其实是一枚碎裂了的......世界符文。
就像是被人用能力生生撕裂成了两半一样，破损的娑娜和叆华分别代表了音和乐，两者结合是‘音乐’的世界次级符文，而两者相融......
那恐怕就是一枚真正的世界符文，‘声’了。
杜克不知道是谁做到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将一个原本可能如奥恩一般掌握世界符文本源的神灵变成了一个凡人，但他知道，娑娜，很有价值。
很有让他必须握在手心里的价值。
只不过可惜的世界，她的本质早已与世界符文相融，甚至于名为娑娜的人格可能就是世界符文衍生出来的，这种情况下，杜克并不能剥离世界符文并夺走。
所以，他似乎只能夺走娑娜了，不过，他不打算用暴力——
他会让娑娜，乖乖走入他的掌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