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知道的，这种长期性疾病的治疗，不好中途更换医生，一旦更换，就需要从头再了解一次病情，很可能还会误诊，更耽误事儿。
她这时候的精力才稍稍从秦溪身上移开，发现了站在白大褂身后的战深。
战深没有穿白大褂，看起来气质也不像是医生，让安然有些警惕起来，开口问道：“这位是？”
白大褂随口找了个理由解释：“是我朋友，有急事找我。”
安然迟疑的点头，看不出来是不是相信了医生的解释，眼神又上下扫视了一遍战深，又转脸重新去看秦溪了。
“我会根据她的情况改变我的治疗方案……”医生尽职尽责的和安然解释了几句，总算让她的表情没有那么怀疑了，才起身走出房间。
战深跟着他一起走回了办公室，门一关，脸色便沉了下来：“怎么会变得这么严重？”
白大褂摇摇头：“这三天我用的是比较保守的治疗方案，没有治疗最根本的问题，但是从几次诊疗来看，秦溪……有很重的心结，但是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太不稳定了，没有办法正常的告诉我到底是什么问题，要如何解决。”
战深听到这里，忽然沉默了下来。
秦溪的心结……他其实是知道的。
那天晚上，她已经把什么都告诉自己了。
方芳和姚敏的死变成了一个笼子困住了她，而最后锁上笼子的，是她离不开的组织。
这变成了她的心病。
“她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幻想她的母亲陪在她身边了，还多了一位。”白大褂继续道，“这就意味着，她自我封闭的倾向更重了。战深，不能再拖了，我们必须尽快解决她的问题。”
战深沉默了几秒钟，沉声道：“如果继续这样的话……她会变成什么样？”
白大褂微微皱眉，抬头看着他，声音是少见的严肃：“秦溪现在的情况，还在我可控的范围之内，如果能用催眠的办法解决了她的心结，我有把握两天之内让她的情况有很大的改善。
但是如果继续这样保守治疗下去……病情恐怕会变成不可逆的。”
“不可逆？”战深抬眼看着医生。
医生闭了闭眼睛，把话说的更明白了一些：“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可能真的会得一些精神疾病，并且很难治愈。”
战深不说话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医生到底是医者仁心，做不到战深那样冷静，忍不住开口劝说道：“战深，换做平常人的话，目睹一个陌生人跳楼都可能会变成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何况秦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跳下去的？她没有当场疯掉，已经是很坚强了。没有什么比她的性命更重要了，不是吗？”
战深却只是抬头看着他，没有立即表态。
医生觉得自己把应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便没有再开口，默默等着战深做最后的决定。
但是战深却像是在做什么再重要不过的决定一般，沉吟了许久，才开口道：“明天先催眠一次，我在旁边看着，再做决定吧。”
虽然还是没有给个准话，但是到底是做出让步了，医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
隔天一早，秦溪就被带进了诊疗室。
医生委婉的劝阻下，安然没有进入诊室，所以也没有看到提前等在里面的战深。
秦溪倒是看到了，但是却对战深视而不见。
“你先在这里躺下。”医生瞥了战深一眼，才转头看着秦溪，“一会儿听我的吩咐，放松你的意志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因为医生早前的心理暗示起了作用，还是秦溪本能的察觉到医生对她还是抱着一丝仁慈的，她对于医生倒是有几份言听计从的意思，顺从的走到了躺椅前面，按照医生的吩咐躺了下来。
战深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互动的秦溪和医生，脸色有些冷。
医生这会儿倒是没有再看战深了，而是开始专心对秦溪进行催眠。
他需要非常小心，才能在不对秦溪的精神状态产生进一步破坏的前提下，挖掘出秦溪真正在意的事情。
秦溪对他发出的指令没有反抗的意思，所以很快就进入了被催眠的状态。
医生开始慢慢的诱导提问：“你最近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秦溪这会儿说话的声音很清晰，要不是看着她闭眼躺着的模样，光是听着声音，甚至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清醒的。
“我想离开组织。”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是在房间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让整个房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医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条件反射一样，抬头看了战深一眼。
第1187章 拿不定主意
第1187章 拿不定主意
但是战深的脸色虽然不好看，脸上却没有几分讶异。
医生一下就明白了过来，为什么之前自己提出要帮秦溪解决问题，他会这么犹豫。
他多半是已经知道了秦溪最重要的心愿，是这个。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医生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
医生沉默了太久，直到秦溪不安的动了动身体，他才回过神来，按照自己之前设想的方案，提出了新的问题：“如果你没有办法做到自己想做的这个事情，你会怎么样？”
秦溪闭着眼也微微皱了皱眉头，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不悦：“我会很不快乐。”
医生这边还在和秦溪一问一答，战深却已经渐渐听不进去了。
他满脑子都是秦溪说的话。
一句是几天之前自己离开她的病房的时候，秦溪信誓旦旦的那一句“你会得到一个疯疯癫癫的秦溪”。
还有一句是刚刚那一句“我会很不快乐”。
战深一直都知道，自己对于别人的情绪变化非常迟钝，也很难产生共情，对别人的感情波动理解都有些困难。
他一直不觉得这是一个缺点，甚至有时候觉得这种钝感是一种好事，能让他时刻保持头脑的冷静，不会被感情因素影响了应该有的冷静。
但是看着此刻的秦溪，他忽然有些懊悔自己的迟钝。
如果他和常人一样，能感受到秦溪的痛苦，现在应该也就没有那么难做出决定了吧？
把秦溪强留下来，变成一个不可逆的疯疯癫癫的她，还是放开手，让她恢复自由？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没有那么难回答。
但是要战深真正做出决定，却也没有那么容易。
不仅仅是因为秦溪是组织最核心的骨干之一，还因为……他不习惯秦溪不在自己身边。
他不会随随便便说喜欢，因为他自己也不能很肯定的说出自己是知道什么是喜欢的。
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要是秦溪不在自己身边，自己一定会不开心。
只是如果自己的不开心是建立在秦溪的健康之上……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忍受的。
战深在这边思索着，医生那边的问话已经结束了。
秦溪缓缓的张开眼睛，眼神里又一次充满了这几天里常见的那种茫然。
医生嘱咐了她几句，送她走出诊疗室，又和安然交代了些什么，才折回来关上门。
知道了秦溪要的是什么，他反而不敢随意催促战深做出决定了，只是默默的站在他面前，等着他开口。
战深却没有看着他，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秦溪刚刚躺过的那张躺椅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道：“治好她吧。”
医生微微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开口道：“但是，要是想要治好她，就要放她离开组织……”
战深开口打断了他：“我知道。”
组织不是不可离开的。
组织边缘的人员甚至是流动的，通过招聘进来，要是找到了更好的职位，也像是别的公司一样，正常的离职，再就业。
但是组织的核心人员是不一样的。
他们掌握了太多组织的信息，一般是不能随便离开的。
起码到了现在，除了出意外死亡的人员，没有一个核心人员真正离开了组织。
白大褂自己也是组织的核心成员之一，但是他甚至都不知道，人员离开组织的是什么程序。
而战深是知道的。
核心人员要是离开组织，必须断掉一只手，并且通过催眠彻底忘记组织的信息，才能离开。
但是这种彻底的催眠不仅仅会让人遗忘掉记忆，还会对大脑产生不可逆的损伤。
形象一些比喻的话，就像是想要从一件起毛的毛衣上摘掉所有的毛球，不可避免的会带走一些毛衣本身的没有问题的毛，而毛衣的组织也会变得疏松，变薄。
核心人员要是想要离开组织，必须要受到这种生理和心里上两重的创伤，才能确保他们不再具备为别的机构效力的能力，对组织不会产生威胁。
……但是如果要秦溪遭受这么多才能离开，那么和强留她在身边，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现在战深是组织的掌权人。
即便他的父亲还没有把组织所有的的权利移交给他，但是处理一个核心成员这样的事情，他的父亲是不会插手的。
于是战深在片刻之间，便打定了主意。
“秦溪不能离开组织。”他开口道。
医生的表情一下就变了，脱口而出：“但是她现在的病情不能再等了”
“听我说完。”战深的表情带上了几分威严，“但是你可以让她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允许离开组织了？”
医生的表情明显的透露出了困惑：“什么意思？”
战深伸手摸了摸下巴：“这么说，与其说放秦溪离开了组织，不如说暂停她和组织的联系。”
医生依旧微微蹙着眉头，但是看起来不是刚刚那种不明白的样子了。
“在暂停期间，先暂时封存她和组织有关的记忆。”战深继续道，“只是封存，不需要彻底抹去这段记忆。”
“那……”医生又想要开口，却被战深提高声音压了下去。
“她不是受到了刺激，一心觉得组织是禁锢她的牢笼吗？那就先让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这个牢笼里面了，这样她就能慢慢恢复正常吧？”战深看着医生。
医生迟疑的点点头：“确实……方芳和她母亲的死都已经不能挽回了，所以她在主观意愿上把这件事和自己被组织限制的自由联系了起来，导致她现在的主要的心结就是要离开组织。解决了这个问题，那么她的情况会有很大的好转。”
“那就这样。”战深肯定的点头，“等她恢复了正常，再把一切告诉她，她自己会知道，该怎么选择的。”
医生却还是有些犹豫：“但是要是到时候她还是要离开呢？”
战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就到时候再说。”
医生不知道这个“再说”具体指代了什么样的手段，但是既然战深松口了，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事情。
第1188章 对他视而不见
第1188章 对他视而不见
“那我去安排了！“像是害怕战深反悔一样，医生立即开口，得到战深同意之后，便走出了病房。
战深在原地站了好几秒，才抬脚往外走去。
……
秦溪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决定了，她只当自己结束了一次常规的治疗，结束之后便跟着安然一起回到了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