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敏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声音愈发柔和的哄了半天，秦溪才终于把头抬起来。
“妈，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就要互相信任。”秦溪开口道，“我绝对不会做傻事的。安然给我介绍了几个出去帮人拍照片的工作，薪水不低，要是我能好好干，总是能攒下钱，慢慢还债的。”
她这话有几份讨要母亲夸奖的意思，但是姚敏却只是淡淡笑了笑，眼神里闪过一丝哀切：“真是辛苦你了。”
自己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现在不得不出去为了生计奔波，以前随手就能花钱无数的爱好现在也变成了赚钱的工具。
这种落差，恐怕只有姚敏自己能体会。
自己为什么要无知天真的签下那些协议？为什么盲目的信任秦盛天？
为什么自己做的一切蠢事，要秦溪和自己一起承担后果？
为什么……自己要变成她的拖累？
秦溪不知道姚敏的心理活动已经变成了这样，还在自顾自的说着对未来的规划，说了好一会，才发现姚敏在走神，便不满道：“妈！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姚敏这才回过神来，笑着道歉：“妈太累了。”
秦溪也知道她一晚上估计都没有睡好觉，于是挥挥手站起身来：“行，我也困了，我们都回去休息一会儿吧。今天早上应该不会有讨债的人来了，我们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姚敏看着她的脸，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秦溪走进了房间，关上房门，脸上那种做作的笑意才慢慢消失了。
她其实只觉得疲惫，不仅仅是生理上的疲惫，而是一种……从每一个骨头缝都渗透出来的疲惫。
要不是为了姚敏，她真的不想再坚持下去了。
秦溪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想回到自己的床上，却瞥见自己放在桌上的、打开的电脑。
这就是惹得姚敏产生误解的罪魁祸首。
秦溪轻叹了一声，转头去把电脑关上了，接着慢慢的走回床上，躺了下去。
但是真正躺下来，反而没有了睡意。
方芳去世给她带来的冲击太大，简直像是挖掉了她的一块灵魂，让她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残缺不全起来。
说悲伤都太轻描淡写，但是又远远不到崩溃的地步，所以只能清醒的，感受自己灵魂的拉扯。
她只要一闭眼，就是那块起伏的白布。
秦溪只好睁着眼，看着窗外的天一点点变亮。
现在战深在干什么呢？应该是在按照他父亲的吩咐处理方芳的遗体吧。
秦溪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浑身忍不住颤抖。
她还是没能习惯这件事。
居然有人能榨取一个人的死的所有价值。
所以连带着，战深和组织，对于她来说，都变得不可接受了。
方芳的死，让她彻底看清了组织的本质。
自私，冷漠，利益至上。
她从前不觉得这些词语就一定是坏事，但是搭上了方芳的一条人命之后，她再也不能轻描淡写的抱着一样的想法。
她甚至不能忍受自己。
她想起来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的时候，车上一起去的伙伴，因为没有能炸死目标对象而难过。
但是她后来才知道，那个目标对象不过是一个年龄和他们相差无几的孩子而已。
这样的一个孩子，为什么会成为攻击目标？
肯定也是利益博弈的牺牲品罢了。
而那辆车上没有人把他当成一条鲜活的生命，甚至连她自己，都只是把他当成一个“目标”。
秦溪又翻了个身。
她知道，自己一旦产生了这种想法，就无法继续在组织里待下去了。
好在她现在陷得还不深，想要抽身离开，还有可能。
那就要趁早走。
秦溪这么想着，便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等战深处理好了方芳的事情，她便要提出自己离开的请求。
组织里是有规定能够离开的。
她给自己打气。
她不要等到和方芳一样别无选择，只能用死亡作为结局。
这么想着，她也慢慢进入了睡眠。
……
隔天一早，果然是铺天盖地的方芳的新闻。
秦溪大概扫了一眼推送到手机上的报道，和战深说的没有什么差别，话里话外都在歌颂方芳是一个为了科学献身的优秀学者。
安然也打来了电话感慨这件事情，她自然是不知道秦溪和方芳还有关系，只是当成一种新奇的见闻来感慨。
秦溪听着，只觉得心头愈发悲凉。
等她终于感慨完，才说起了正事儿。
“那个去t国拍照的事情，你决定好了吗？那家杂志社催我了。”安然问。
秦溪略一犹豫，还是点了头：“行，我会安排好时间去的。”
第1161章 顾虑
第1161章 顾虑
秦溪把手机放下，推门走出了房间。
姚敏不在客厅里，大概昨晚睡得迟了，这会儿还在卧室休息。
秦溪没有打扰她，自己走到了厨房。
在没有进入组织之前，她确实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但是进入组织之后，秦溪连野外生存的技能都掌握，这会儿用现代的电器煮点早饭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味道不算多好罢了。
她把米和水按比例量好放进电饭煲，按下煮粥的键，去洗了个澡，下楼买了点小菜再回来，也差不多能吃了。
看看时间，快到吃午饭的点了，秦溪还是决定去叫姚敏出来吃点东西。
她刚刚走到姚敏的房门口，还没敲响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妈，”秦溪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姚敏，“身体不舒服吗？脸色这么差？”
姚敏勉强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昨晚没有好好休息罢了。”
秦溪半信半疑的点头，转而道：“我煮了点粥，刚想叫你来吃点。”
姚敏看起来有点讶异：“你……做饭？”
她的表情看起来混杂着惊喜和犹豫，仿佛因为她会做饭这件事情本身既欣慰又难过，但是又有点怀疑这饭能不能吃。
秦溪笑起来：“就是用电饭煲煮了点粥，没什么难的！你洗洗，我去盛出来。”
姚敏比秦溪还要十指不沾阳春水，脸上还有点疑虑，但还是依言照做了。
秦溪去厨房把粥盛出来，简单尝了一口，味道比她想象中还好一些，再找几个碟子把刚买的小菜放进去，摆在餐桌上，也像是一餐饭的样子了。
听见姚敏出来的声音，秦溪抬起头朝她笑了笑：“坐！”
姚敏有点疑虑似的尝了一口，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抬头看秦溪：“听好吃的，什么时候学的？”
秦溪顿了顿，摆手道：“现学现卖呗，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她不能说实话，只能随便编个借口搪塞姚敏。
姚敏的眼神又变了变，显然……又陷入了她的消极思想里。
……都是因为她，秦溪一个大小姐，才会不得不学着下厨房。
姚敏不是看不起做饭，但是因为兴趣爱好下厨，和被生活所迫逼着下厨，显然不是一回事儿。
秦溪隐约感觉到姚敏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但是没有想到她已经想的这么远了，只能夹了一筷子小菜放到她碗里：“不好吃也多吃点。”
姚敏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餐饭快吃完的时候，秦溪才忽然想起来，抬头朝姚敏道：“妈，我过几天可能要出趟差。”
想到昨晚的乌龙，秦溪觉得，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提前和姚敏打好招呼，免得她胡思乱想，耳根子软的听了别人的话。
姚敏抬眼看她：“出差？”
秦溪点头：“安然帮我找了个工作，去t国帮一家杂志拍一组照片。”
姚敏的眉头蹙了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半晌才道：“t国……”
秦溪知道她的顾虑。
t国自然风光虽然很好，但是却一直以治安极差闻名，气候条件也很差，据说不适应的人，很难在那里撑过两天。
但是这么多年在组织里的训练不是白费的，治安对于秦溪目前的身手来说，几乎不是问题，至于气候……她现在的身体素质，也多半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她自己清楚这一切，不代表姚敏也知道。
她无法说明真相，只能尽力真挚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别担心。”
姚敏显然不可能随便就不担心，但是她也知道，秦溪要去挣钱，才能支撑她们的温饱，让她们活下去。
……为什么自己这么没有用呢？
她的思维又往消极的方向滑了过去。
秦溪见她没有再开口，便觉得她大概是默认了，便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站了起来。
姚敏看着她的背影，默默的叹了口气。
……
虽然是答应了下来这份差事，但是毕竟仅仅指望这一次的工作是不可能的，不光是秦溪，甚至于姚敏，都出去找了工作。
姚敏在当天下午就出门，在他们住的地方附近的一家画廊找了工作，毕竟是她自己最熟悉的领域，对方很快就聘用了她，而秦溪则在安然的介绍下，开始给多个杂志社拍摄照片。
她以前拍照向来随心，那天忽然带了相机出门，又看到了一片好看的云彩，便随手记录下来，但是现在显然不能继续这么随便了。
她这时候才真正体会到，爱好变成了养活自己的方式，真的有些痛苦。
只是转念一想，这种痛苦和食不果腹或者是被人堵在家门口的痛苦相比，已经不算是什么了。
所以秦溪咬咬牙，便坚持了下来。
又一周过去，为了打发追债的，秦溪卖车的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这段时间组织里大概是忙着方芳的事情，几乎没有找过她，这正中秦溪的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