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溪也垂下了眼睛。
虽然赵律师从来没有说过，但是秦溪一直都知道，他这一年来，多少有些自责。
自责当时没有早一点替姚敏看看那份要命的离婚协议，不然姚敏也不会被秦盛天逼上绝路。
也是因为他的这份自责，才一直这么尽职尽责的替秦溪找继承办法，在秦溪需要一个冷静理智的长辈的时候，她总是能第一时间就找到赵律师。
“我当然……再乐意不过了，”秦溪喉头有一点点酸涩，因此说起话来也有点艰难，“只是怕太麻烦您了。”
赵律师摆摆手：“这有什么的！要办手续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陪你去一趟，也花不了什么时间，还能……求个心安。”
虽然声音很小，但他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秦溪抬头看他。
赵律师是业界的精英，经手的案子很少有输的时候，别人找他打官司，都是按分钟计费的。
但是遇上秦溪自己的事情，他却常常不计成本和代价，事无巨细的关心她。
他这幅垂着眼睛的模样，更是很少有人能够想象。
秦溪咬了咬嘴唇，开口语气诚恳道：“赵律师，不管是我，还是我妈妈，都很感谢您。您这么久以来对我们俩的帮助，我全看在眼里。当年我妈妈的意外，完全是秦盛天的错，别人不需要因为这个，有任何负罪感。我不希望像您这样的好人，还背负这种莫名其妙的重担。”
赵律师深呼吸了一下，抬头笑道：“还要让你来安慰我，是我这个长辈失职了。”
秦溪跟着笑了笑。
赵律师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问道：“你和秦盛天约的是什么时候？”
秦溪回忆了一下：“十点半。”
“那就还有半个小时，”赵律师站起身，走到办公桌旁，拿出了一个文件夹，回身递给秦溪，“你上次拜托我查的事情，稍微有了点眉目，我本来想着等到有更具体的信息再跟你说，但是现在既然碰上了，那我就先给你看看吧。”
秦溪接过来翻了翻，才想起这件事情来。
这几天被秦氏的董事会搅得一团乱麻，她就暂时把探查姚敏的事情搁置了一下，这会儿看到了赵律师查出来的东西，才回忆起来。
那天听陆维说了酒店老板的事情，她便借用安然的情报系统查出了这个叫做贺祥的人。但是系统上只有他犯罪入狱的记录，却没有详细说明他究竟犯了什么罪。
而赵律师现在查出来的，正是贺祥入狱的原因。
卷宗出乎预料的薄，秦溪几分钟就翻完了全部。
她微微皱眉，抬头来看赵律师：“就……因为这个？”
赵律师的神情也有点凝重：“确实，没有别的原因了。”
秦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重新低头看了一遍卷宗。
贺祥，一年前因洗钱获罪，判决十年的监禁。
赵律师确实查的匆忙，资料上只是简单写了几句，贺祥借用空壳公司洗钱，金额巨大，却没有更加详细的记录了。
“空壳公司……”秦溪撑着下巴，有些疑虑，“这个公司，会不会和秦盛天也有关？”
见识过秦盛天的手段能有多肮脏之后，她从来不忌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他。
赵律师只是摇了摇头：“具体的案件，我还没查清楚，所以不能妄下定论。现在我只能说，不拍出这种可能。但是我这几天接触的律师，正好和他的案子有关，有机会的话，我可以更仔细的问问。”
秦溪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赵律师摆摆手，站起身来：“差不多到时间了，我们走吧。”
秦溪也跟着起了身：“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律师事务所。
第1000章 为自己负责
第1000章 为自己负责
赵律师所言不假，办手续的地方确实离事务所很近，两个人步行了几分钟，就到达了。
秦盛天甚至自己都没有出现，而是委托了自己的律师来。
秦溪多少能猜测到他的想法，无非是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所以一点多余的时间都不愿意花在自己身上。
秦盛天的律师还是董事会上见过的那一位。
他提前到了一些，正站在大厅里等着。
秦溪走上前去，招呼了他一声：“久等了。”
那位律师转过头来，正要和秦溪问号，却在一下秒看到了秦溪背后的赵律师，表情明显顿了顿。
秦溪有些疑惑的转回头去，却只看到赵律师一脸平静的，朝秦盛天的律师点了点头。
那位律师的动作明显有些拘谨，他没有多说什么，便带着两个人一起往里走去。
“依照之前签好的协议，现在您的卡上应该已经收到了百分之三十的款项，在手续办好之后，您会立即收到所有的款项，剩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已经经过评估，您确认无误，签字之后，担保就可以生效了。”
秦盛天的律师比他本人好相处的多，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秦溪始终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但是也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流程其实很简单，秦盛天的律师把需要的合同全都准备好了，秦溪把合同递给赵律师，他仔细审过一次，点了头，秦溪便签好名字，递回去。
秦盛天没有来，手续办的比秦溪想象中快了不少，似乎只是签了几个名字，她手上的秦氏股份，就全部移交出去了。
相对的，她手机也收到了两条短信。
她的银行卡上多了天文数字一样的一串存款。
秦溪捏着手里的合同，心里忽然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她费劲心思，不惜和别人结婚才换来的股份，要卖掉，居然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这也就代表着，她和秦氏的最后一丝关系，也彻底断了。
“手续办完了。”秦盛天的律师颔首致意，“那我先走了。”
秦溪也点了点头。
赵律师站在几步之外，看着秦盛天的律师上了车，才回身跟着秦溪一起往事务所走去。
“秦盛天这个律师，早年很有两把刷子。”赵律师一边走，一边给秦溪科普，“他是打经济案件出名的，结果转眼就被秦盛天用高薪挖到了自己门下。”
秦溪回忆了一下那个律师的模样，却只能想起董事会那天他掏出纸巾擦额角汗水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怀疑：“您说他……很厉害？”
赵律师摇摇头：“那也是前几年的事情了，这几年他跟着秦盛天，出来打官司也少了，我们也就渐渐不提他的名字了，没有想到，再见他，是他为了秦盛天做这种跑腿的事情。”
秦溪点点头，但是有些疑惑。
赵律师平时并不是这么喜欢怀念的人，这会儿却为了一个旁人絮絮叨叨的，简直不像是他的风格。
再回想一下，那个律师在面对赵律师的时候，脸上闪过的一丝不自在。
秦溪觉得，这两人之间，似乎关系匪浅。
“我是不是罗嗦了点，”赵律师转头，朝秦溪笑，“年纪大了，就总爱去想以前的事情，比如说秦盛天这个律师，当年在我手底下实习的时候，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把他培养出来，是为了替秦盛天打杂的。”
秦溪微微有些吃惊：“您的意思是……他是您的学生？”
这么想来，刚才那位律师的动作显得那么不自然，似乎是因为……在躲闪赵律师的目光。
赵律师摆摆手：“不算是学生。只是当初他在学校的导师，是我多年的同学，受那位老师之托，我才带了他几年。”
秦溪有些怔愣。
能让赵律师这么感慨万千的，绝对不是他轻描淡写的“带了几年”这么简单。
再想到赵律师说的“高薪挖走”，想必，就是秦盛天高薪从他这里把这位律师挖走的。
眼见秦溪一脸不信，赵律师只好笑道：“确实有些交情，只是自从他去了秦氏之后，就再也没有交集了。”
赵律师确实把事情淡化了不少。
实际上，秦盛天的这位律师，虽然确实是他的友人介绍过来的，但是和他的关系却远远不止是实习时候带的小孩那么简单。
赵律师曾经因为他的天赋卓绝，想过要手把手，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也正是因为他在这个律师身上寄予了这么大的期望，才会在他被秦盛天高薪撬走的时候，险些气得心脏病发作。
但是他执意要走，赵律师也留不住。
他的经历，一下子让秦溪又想到了许南。
都是曾经意气风发的青年，本来都可能在这个社会上大展拳脚、大有作为。
只是因为贪图眼前的利益，跟着秦盛天走上了这条看似是捷径，实际上却是弯路的道路。
短短几年熬下来，他们就已经变成了秦盛天的走狗，而不是独立的个体。
秦盛天究竟用这种手段，浪费了多少人的青春？
谁也说不上来。
但是秦盛天却不是唯一应该负责的人。
那些目光短浅的、容易被利益所诱惑的人，也必须为自己负责。
算得上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想到这里，秦溪一时有些唏嘘。
赵律师不是是不是也想到了一样的东西，脸色的神情也有几分凝重。
秦溪一路走到律师事务所楼下，站在自己的车前，便停下了脚步。
“不上去坐一会儿？”赵律师有些讶异，“喝杯水再走。”
秦溪摇摇头：“不耽误您之后的事情了，我就先走了。”
赵律师也没有勉强她，只是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把刚刚在办公室里给秦溪看过的卷宗拿了出来，递给秦溪。
“这份先放在你那里备案，之后要是有的更详细的消息，我再联系你。”
秦溪接过来，郑重的点点头：“赵律师，谢谢您。”
赵律师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你这孩子，客气什么？”
秦溪朝他摆摆手，坐进了车里。
一边往前开，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
第1001章 费心费力
第1001章 费心费力
在把秦氏财务造假的证据给安然的时候，秦溪说过，会另外让人去证监会举报秦氏，配合报道一起，才能给秦氏一个重创。
她本来设想的人选，就是赵律师。
举报这件事情，走的也算是司法途径，秦溪认识的人里面，还是赵律师最适合来做。
她是这么想的，也打算好了要这么做，甚至上楼的时候，u盘都已经捏在手里了。
但是今天和赵律师见了一面之后，她却放弃了这个念头。
赵律师已经替她做了足够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