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个时候,沈柠听说戚家老爷子身子不适住了院。
沈柠和罗铮就带着礼物去看望,老人家年岁大了,身子不顾一年不如一年硬朗,这次因为风寒,然后引发高烧,杨青一直照顾戚尧在国外没回来,所以是由儿子孙子轮流照顾。
老人家这一病就住了大半个月的院,医院几次下达病危通知书,老爷子总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想见见戚尧,戚常鹏无奈之下,只得发电报通知戚尧安排时间回来。
于是,戚尧在一个月后安排时间和奶奶杨青回来了。
戚尧是坐着轮椅下的飞机,由杨青推着出机场。
来接机的是提早一年多回来的戚善文和戚善坤,他们看到戚尧还是坐着轮椅,虽然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已经成年的戚尧比起两年前更加成熟了许多,眉眼如刀,穿着一件灰色的针织毛衣和一件牛仔外套,腿上盖着薄毯,神色凉薄。
戚善文一见面并没有多提腿伤的事情,毕竟当时送他出国治疗,虽然是抱着希望,但是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忙着和弟弟帮母亲提行李,照顾戚尧上车。
车子一路从省的南部机场开回了省城的家中。
戚常鹏看到孙子还是坐在轮椅上,心顿时凉了一截,“手术是没做好?”
平日里书信往来,也都只是提到手术顺利,可杨青从来没有正面提过戚尧是否能站起的事情。
今天一见,全家几乎都是愁云惨淡,脸色很是凝重。
也只有在场的袁琳娜嘴角不着痕迹地上扬了一些。
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能稍稍放下了。
凭心而论,她并不希望戚尧能重新站起来。
一个残废,就算能力能翻天,也只是个残废。
戚尧的目光淡淡瞥向她,袁琳娜只与他对视了几秒,心便慌乱得不得了,最终还是心虚地别开了脸。
这个少年比起当初离开的时候成熟了很多,神色也更加冷酷,眼里没有温度。
袁琳娜没有忘记,当初就是因为她的言语刺激,才让戚尧冲动之下去找俞习娟,在路上发生了那场车祸意外,也是他命大,捡回了一条命。
但究其原因,她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可这个少年至始至终都没有控诉过她的行为。
时间一久,她当然就惯性认为当初的事情跟自己没半毛关系。
直到此时此刻,袁琳娜突然意识到,这个少年大概是从未放下过对她的仇恨。
思及此,袁琳娜微微攥紧了手,手心不禁沁出薄汗来。
杨青看看袁琳娜,只说道:“看造化吧,毕竟当时腿伤得太重,想要一两年治疗就能站起来也不太可能。”
戚常鹏:“对,对,这是不能操之过急,还是得循序渐进做康复才行,小尧啊,咱们好好努力,一定有恢复的那一天的,你别担心。”
戚尧点点头。
戚善文关心地问:“现在起身走路还是很困难吗?”
“嗯。”戚尧淡漠地应着。
“飞机你也坐了一天了,先吃饭再休息一下,明天再安排你去医院看太爷爷好不好?”
戚尧没有拒绝,任由戚善文推着自己的轮椅去饭厅。
戚善坤则帮着把行李搬回卧室。
袁琳娜让昊昊喊奶奶,杨青买了礼物给昊昊,昊昊说了一声“谢谢奶奶。”
“真乖!”
杨青已经好久好没见昊昊了,这孩子啊,一天一个样,两年没见,昊昊都已经开始上二年级了,妥妥一枚顽皮的大男孩儿。
旁边的袁琳娜其实很想从杨青那里了解更多关于戚尧腿伤的情况,她想确认戚尧是不是以后真的不能站起来了,趁着戚尧在饭厅,她悄悄问:“妈,戚尧的腿以后还能不能好了?”
第1440章 针锋相对
(四千字)
杨青没理会她,而是看向戚善坤的媳妇儿何婧,何婧已经生了一个女儿,杨青见了很是激动,又怕自己刚从外面回来带着细菌,也不敢抱孩子,所以赶紧去洗洗手,换身衣服。
家里清一色男孩儿,可算是有个女孩儿了,别说杨青高兴,就连戚常鹏也是十分高兴。
袁琳娜意识到自己被故意忽略,有些尴尬,却也体贴道:“妈,饭菜已经好了,赶紧吃点吧,舟车劳顿的,肯定很辛苦。”
“嗯。”杨青淡淡应了一声,就去了饭厅。
袁琳娜咬着唇,有些恨恨。
一家人吃过晚饭,杨青推着戚尧去休息。
原本戚尧的卧室在二楼,但自从他的腿受伤以来,楼下戚常鹏睡的房间就给了他。
戚善文说:“妈,这两年辛苦你照顾戚尧了,既然回来了,还是我来照顾他吧!”
杨青说:“小尧已经习惯我的照顾了,旁的人他也不习惯。”
戚善文跟着进房间,和戚尧说起了俞习娟来省城找他的事情。
戚尧神情一顿,幽深的眸子缓缓抬起,从回来后,第一次正眼看这个父亲,声音寂寂凉凉的,“她知道了?”
戚善文点头,“她很自责,很痛苦,她想去陪你,照顾你……”
比起两年前,此刻的戚尧眉眼轮廓更锋锐了,但眼神像平静的湖,却看不出深浅。
他的脊背随意往后一靠,无形中散发出危险的魅力,杨青拿来毯子盖在他的腿上,戚尧声音缓缓道:“以后如果她来,你告诉她,我很好,让她不用记挂。”
只这浅浅淡淡的交谈,戚善文总觉得自己和儿子的距离又被拉得好远好远,“好,我一定告诉他。”
戚尧看了他一眼,说:“我有点累了。”
这话就是下逐客令的意思,戚善文听懂了,当即起身说道:“好,那你好好休息,明早我来带你去看太爷爷。”
戚善文准备离开时,又回过身对戚尧说道:“小尧,不管你以后能不能站起来,爸爸都为你感到骄傲。”
戚尧淡淡看向他,父子的目光在空中交集不过三秒,戚尧又把目光转向了别处,态度冷淡道:“嗯,知道了。”
戚善文轻轻一叹,转身便带上门出去了。
昊昊在门口探头探脑,见爸爸出来,立刻迎了上去,“爸,戚尧是不是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没礼貌,谁让你喊哥哥的名字的?以后见到他要喊哥哥。”戚善文严肃提醒道。
现在已经长大读二年级的昊昊显然没有被父亲的警告吓住,“我才不喊残废哥哥呢!”
这小子深怕别人不知道,还故意在门口大小声,平日里戚善文也算是好脾气,在家很少冲孩子发脾气,但是这个时候真是动了怒,抓起好好就揍屁股。
揍得昊昊哇哇大哭,直喊救命。
袁琳娜第一时间冲过来阻止,怒骂道:“戚善文,你是不是疯了?好好的你干什么打孩子?”
戚善文本来不想发脾气,实在是没忍住,他不想屋里的戚尧误会他偏心,所以当袁琳娜发难的时候,戚善文怒问道:“你平时都教孩子什么,他连自己的哥哥都能羞辱,以后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戚常鹏和戚善坤过来,戚常鹏问道:“善文,到底是什么事啊?你妈和小尧才刚回来,就不能让他们好好休息吗?”
戚善文有些羞愧,“爸,对不起,我这就带昊昊回去教育。”
戚常鹏:“赶紧带回去,带回去。”
袁琳娜冷着脸不动,昊昊哭着说:“爷爷,我说戚尧是残废,爸爸就打我,难道我说错了吗?”
昊昊又把话说了一遍,大人们不想听,也只能听了,戚常鹏说:“昊昊,不是爷爷批评你,戚尧是你的哥哥,你不能直呼哥哥的名字,你要喊他哥哥,另外,你哥哥只是因为受伤了,暂时走不了路,但是不代表以后一辈子都走不了路,你不能骂他残废,这是非常没礼貌的事情,你真的要做个这么没礼貌的孩子吗?”
昊昊脸上挂着泪珠,“可是我妈平时都这么说啊!”
这话结结实实把袁琳娜坑了一笔,在众人的注视下,袁琳娜打了昊昊一巴掌,“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昊昊被打偏了脸,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戚常鹏劝道:“琳娜,昊昊还是孩子,你下这么重的手做什么?小孩子说错话,做父母的好好教育教育就是了……”
袁琳娜脸色铁青地拉扯着昊昊离开戚家。
抱着女儿的何靖与戚善坤相视一眼,都感到万分无奈。
杨青这时候才开门出来,对大儿子失望道:“昊昊年纪小,你工作再忙也得管教,不能任琳娜胡来。”
戚善文羞愧道:“妈,我以后会注意的。”
接着又忐忑地问:“小尧都听见了?”
杨青无奈地点点头。
“我去跟他解释解释。”戚善文欲要进屋说清楚,被杨青拦下,“小尧不会跟弟弟计较的,他累了,想休息休息,你别再去打扰他。”
“那我明天早点来。”戚善文羞愧难当,只能硬着头皮先回去。
其实他和袁琳娜分房已久,夫妻貌合神离,如果不是为了昊昊,表面的婚姻关系怕是也难维持,
但他突然意识对于孩子的教育,自己不能放任不管,否则给袁琳娜养成仇视兄长的弟弟,以后兄弟反目,就不可挽救了。
戚尧靠在床头,随意翻着书页,如今的他,再不是从前那个偏激自我的少年,两年在M国的经历,让他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他用时间和意志去挑战一切不可能,终于锻造出一颗钢铁般的内心。
可以说这两年直接重塑了他的三观,更加明确他终究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杨青进来,递给戚尧一杯热牛奶,“喝了再睡吧!”
“奶奶,你也累了一天了,赶紧去休息吧,我能行的。”戚尧单独面对杨青的时候,总是能显露出少有的温情。
戚常鹏也来跟孙子道晚安。
这一夜,大家都相安无事,各自睡下。
翌日清晨,袁琳娜送完孩子去学校就早早来了家里,戚善文因为单位里有事,先去上班了,她来,主要还是为了因为昨天的事情道歉。
戚常鹏和杨青正在安排戚尧吃早饭,见她来,大家也没多说什么。
袁琳娜故意热络地对戚尧说:“戚尧,昨天你弟弟说那样的话是无心的,你别往心里去。”
坐在轮椅上的戚尧正在喝白粥,一看她往跟前凑,那伪善虚假的模样,顿时让他没了胃口,用旁边的帕子优雅地擦了擦手,声线冰冷地说道:“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毕竟……”
戚尧说话故意顿了顿,寒星般的眸子瞥向了她,“毕竟是你教的嘛!”
袁琳娜脸色一沉,辩解道:“当然不是我教的,我怎么可能会教你弟弟这些?”
“抱歉,我没有研究过怨妇的心理,所以没法给你分析原因。”戚尧声音淡漠,却句句如刀,往袁琳娜的心口戳,也让在旁吃早饭的何婧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战火气息。
袁琳娜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再看看故意看报纸不理世事的戚常鹏,又看看在厨房干自己事的杨青,她只觉得自己被这个家无视了个彻底,她狠狠压了压心头怒火,往旁边凉快去了。
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要跟一个残废计较,不值得,不值得!
吃了早饭,戚常鹏夫妻就准备开车带着戚尧准备去医院,袁琳娜也随行。
何婧因为要照顾孩子就没去了。
上车的时候,戚尧是戚常鹏照顾着上车的,袁琳娜将这些一一看在眼里。
当戚尧和长辈们来了医院,就碰见了也来医院的二叔公戚常伟一家子,包括妻子孙文竹,以及两个儿子和两个儿媳。
当他们看到戚尧仍旧坐在轮椅上时,心里都不由松了大一口气,但是作为长辈,戚常伟多少是要安慰一下人家。
可是二儿媳范彩玲说话就刻薄很多,对杨青说:“不是说M国的医疗全世界第一吗?去了两年,也白白耽误了两年,结果还是坐轮椅,这不是浪费钱吗?”
戚常鹏不高兴地说:“又没花你的钱,你多什么嘴?”
范彩玲也不恼,笑眯眯道:“大伯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替戚尧这个孩子感到可惜,本来多有前途的孩子,现在成了这样,你说是不是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