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问:“顾爷爷,你是回家了又来了么?”
顾光镰哈哈一笑,“傻孩子,爷爷去镇上住了一晚才来的,回家可远了。”
大安:“我和我爹娘去过省城,要坐大火车。”
小茹吃了一勺饭,紧跟着说:“我也坐过火车。”
“诶哟,火车你们都知道,以后去顾爷爷家玩好不好?”顾光镰真想抱抱这两个聪明懂事的孩子。
“好。”大安小茹开心地笑。
大安眼馋地看着那些好吃哒,小心翼翼望了望娘的眼色,一边小手手就慢慢挪过去碰礼物,沈柠故意板着脸说:“饭都没吃完,可以碰吗?”
大安立刻缩回手,吐吐小舌头。
“没事没事,孩子爱吃就给他吃,我下回再给他们带。”顾光镰看到孩子喜欢,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沈柠客气地说道:“顾伯伯,这孩子太小,不能没规矩,太馋嘴了,以后管不住的,所以我总让他们爹少买些零嘴。”
“孩子想吃啊!怎么能不给吃?”顾光镰看着大安小茹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就难受,真真是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在他们面前。
“没事儿,晚点给他们当点心吃。”沈柠把吃的先放一边,催促孩子们快些吃饭,一会儿要上学。
然后又去厨房给顾光镰装番薯丝儿稀饭。
顾光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分别往大安小茹口袋塞,悄悄说:“不跟娘说!偷偷吃。”
大安小茹却说:“不行,这是不对的。”
“啊?”顾光镰傻了眼。
小茹声音软糯中带着几分认真:“娘说了,吃东西不能瞒着娘。”
大安说:“要不然会被坏人骗走。”
顾光镰看着聪明懂事的两个孩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老天,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分明是自己的亲外孙,却不能相认。
这是老天爷在惩罚他啊!
顾光镰在心里暴风哭泣。
沈柠端着稀饭出来,顺手还弄了两个荷包蛋,“顾伯伯,来,我们农村粗茶淡饭的,也没什么好吃的,您将就着吃。”
“不不不,把蛋留着给孩子吃,我就着酸菜吃挺好的,挺好的。”顾光镰给大安小茹的碗里分别夹了荷包蛋,自己则端起稀饭就大口吃了起来,好像这是人间至美的食物。
动作简直是一气呵成,沈柠连劝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这个顾伯伯,性子有些急啊!
跟嘉叶的性子真的好像。
都是急性子!
沈柠坐在小茹身边,看着顾光镰那好像好几天没吃饭的狼吞虎咽模样,一时十分不解。
顾光镰一口气把稀饭吃了个精光,沈柠有些着急,“顾伯伯,够吃吗?我再去给您煮点。”
“不不不,我已经饱了,不吃了,对了,怎么没见孩子的爹呢?”顾光镰早点来就是想见见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婿。
沈柠:“昨晚回来了,不过天不亮又走了,连早饭都没吃,其实他平时工作挺忙的。”
刚巧罗铮没吃饭,所以才有多出来的饭盛给顾光镰。
顾光镰有些失望,想见见女婿都见不着,也不知道走前能不能见上一面。
荔枝姐妹已经吃了早饭,在门口喊大安小茹一起去上学。
沈柠急急忙忙把挎包让俩孩子背上,“快去快去,路上小心些。”
“知道了娘。”大安小茹也跟顾光镰挥手告别,大安特意问沈柠,“娘,顾爷爷给的糖,我们能吃吗?”
沈柠笑了笑,“当然可以,有跟顾爷爷说谢谢吗?”
大安小茹立刻跟顾光镰说:“谢谢爷爷。”
“不客气不客气,以后爷爷还给你们带糖吃。”顾光镰看着两个孩子稚嫩懂事的脸庞,心花怒放。
“记得分给三个姐姐吃,别你们两个都给吃了。”沈柠提醒。
“哦!”
大安小茹兜里揣着糖,就出去跟荔枝姐妹汇合,还把糖分给了姐姐们吃。
因为育红班和小学挨得近,沈柠也省去了送孩子的功夫,俩孩子上学跟着姐姐,下学也跟着姐姐,她倒是放心。
顾光镰看着活蹦乱跳的两小只,挎着包,迎着晨光去上学,一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沈柠一回身,就看见顾光镰在抹眼泪,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嘉叶的父亲可真是个感性的人啊!
嗯,嘉叶也是个很感性的女孩子。
真不愧是父女俩。
罗爱仙这时候上门来,“大安他娘,有人说顾厂长一早来了,哎哟,还真是,顾厂长,咋地这么早来了?”
顾光镰点头问好。
沈柠解释说:“姑,昨天我跟你说来着,嘉叶的父亲是我爹以前的老战友,想去看看我爹的坟。”
“应该的应该的,要不要我跟着一起啊?”
沈柠笑道:“不用,姑,你就帮着盯着一点,要是一会儿有人来卖桃油,你就收着。”
“诶诶诶,好,你只管去,家里有我呢!”
沈柠就关了门,带着顾光镰出发了。
顾光镰想跟闺女一边走一边聊聊天,不想坐车。
于是司机小于停好车,不远不近跟着他们。
顾光镰说道:“刚才那个人是你大姑?”
“是我男人的大姑。”
“那你不跟公公婆婆一起住么?”
沈柠礼貌回答道:“我公公早年没了,我婆婆改嫁了,性格处不来,不怎么来往。”
“原来如此……”顾光镰跟着沈柠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时不时看看沈柠,犹豫着要不要把藏在心里的秘密说出来。
第1028章 万箭穿心之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好几次想跟她说明白,可是那些话又实实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如何说。
他害怕她不肯认他,更害怕她恨他。
这一切错误的发生,到今天。
已然无法弥补。
曾经他给顾娇兰所有的爱,其实都是为了给她啊!
错爱了十几年。
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大笑话。
顾光镰在心里苦笑连连。
“顾伯伯……”
“诶……”
顾光镰连忙掩去眼角的湿意。
沈柠目视前方,幽幽道:“您来这儿的事儿,其实嘉叶早一段时间有通知过我。”
“啊?”顾光镰显然没想到这事儿。
沈柠嘴角弯着笑,继续道:“她提醒我小心些,可能您会为了顾娇兰的事儿来找我麻烦。”
顾光镰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深深的尴尬。
他是来找麻烦的。
可是现在,他想打自己的脸。
“时隔好些天,我以为您不会来,昨天看到您的时候,我心里其实咯噔了一下。”沈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说到底我只是无权无势的乡下人,面对您这样地位的人,实在是势单力薄。”
顾光镰连忙道:“不不不,我不会找你麻烦,永远永远不会。”
沈柠微微一笑,那笑容在阳光下刺痛了顾光镰的眼睛。
他的眼睛顷刻被泪水模糊,连忙别开。
沈柠轻声道:“顾伯伯,实不相瞒,我跟赵家的矛盾,其实是源于杨斌的妹妹杨柳。”
顾光镰认真的听。
“赵家的儿子赵春来前阵子受了杨斌妹妹杨柳的唆使,来我家行窃,不仅药死了我养的两只兔子,还想入室偷盗财物,好在我和我丈夫刚巧回来,将他逮了个正着,后来也将他送去公社判刑。”
“正是因此跟赵家结下了梁子,这次举报之前,赵家母女还想借着一个可笑的由头毁掉我的名声,我甚至不知道以后她们还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坑害我……”
沈柠苦笑了两下,“而这一切,都是您的女儿顾娇兰在背后唆使引起的。”
顾光镰的心脏仿佛被万箭穿心。
疼得血肉模糊。
沈柠继续道:“顾娇兰在省城不痛不痒地指点江山,是那样的轻而易举,出了事有父母和兄长护着,但对我这样无权无势的小人物来说,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我不知道您看了我寄过去的那些信件了没有,不过以您疼爱孩子的心情来看,应该是没有,对吗?”
顾光镰一时呼吸困难,因为无地自容,甚至都不敢看沈柠的眼睛。
他想到那一张张被他撕毁的信件,就像突然有人掐住他的喉咙一样。
糊涂啊糊涂!
沈柠见顾光镰如此反应,便苦笑了一下,“我猜到了,所以这次来,您要么是真的来考察的,要么就是找我兴师问罪,但我始终觉得,我没有做错。”
“把那些信件寄过去并不是有心挑拨她们姐妹的关系,毕竟她们姐妹的关系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根本不需要我挑拨。我只是希望她适可而止,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如若她执迷不悔,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您说是吗?”
沈柠语速缓慢,说这些话时,脸上还带着微笑,可是听在人的耳朵里,却有一种隐隐的逼迫感。
顾光镰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喉咙刺痛,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是机械地应着,“是,是,我回去……回去之后……一定……一定……”掐死顾娇兰!
他背过身,面容痛楚。
沈柠见顾光镰如此难过,不由软了几分语气,说:
“我也是做母亲的,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只是希望顾娇兰不要再借别人的手来打扰我的生活,顾伯伯,一味的宠爱有时候是喂给孩子的毒药,这个世界那么复杂,人心那么难以揣测,您能保证一心宠着的孩子,以后脱离了保护,真就可以无忧的生活吗?”
“是,是,没错,没错……”顾光镰肩膀一颤一颤的。
他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痛苦与懊悔。
那深深的自责感像一记又一记的重拳,几乎要将他击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