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青柠像往常一般伸出筷子夹起一片上面洒满了辣椒的肉片放进嘴里，那双杏眼中露出了淡淡的怀念之色。
虽然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盛放着一桌子的菜，但这些菜除了宋嫂鱼羹，其他的都是辣菜。
至于顾墨，这么多年下来，虞青柠对他的喜好再怎么样也有几分了解。其中之一便是，他不能吃辣。不过他们在一起的这些年，餐桌上的饭菜多是以辣菜为主。
他一直用实际行动在迁就着她的喜好，即便是如今，这习惯也一直保留着。
“我觉得很好吃，谢谢。”放下筷子，虞青柠抬眼满是认真的瞧着对面的男人，虽然这厢气氛很是温馨美好，但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而且说实话，虞青柠觉得，在顾墨对他做出那种事情之后，现在他居然还能和他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吃饭。这种事要是放在几年以前告诉她，她肯定会觉得自己是脑子有病。
可那是以前，现在的她在经历过那梦境中那圆满的一世，醒来又得知自己还活不过半载之后，对于许多恩怨都已经看淡了。
如今虞青柠所求的，不过是那些自己所在意的人平安喜乐一世。因为个人原因，她不能守护他们到老已经满是歉疚，自然要通过一些手段为他们做好后面的保护工作。
“顾墨，我可不是单纯的为了吃你这顿饭才留下来的。”
虞青柠的声音凉凉的，瞬间就将这一室虚幻的温馨给打破了来，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可不觉得他们两人之间还能生出些什么温暖的事情来。
“我知道。”听到虞青柠毫不留情的话，顾墨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他方才扬起的嘴角又重新归于平静，接着他用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看着她，沉沉回道：“你说有事要跟我说，是什么事情？”
“唔，我劝你还是先吃饭吧。不然我怕我将事情说了，你就没心思吃饭了。”
虞青柠单手托着下巴，神态慵懒地拿着筷子往自己碗里夹着菜，看她的模样，吃的倒是挺欢喜的。
也是，不管什么时候，美食对虞青柠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这俗话说的好，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听罢她的话，顾墨握着筷子的手也动了起来。
吃过午饭，像是做了千百遍一样，顾墨将碗筷收进厨房里快速洗刷干净，随即他自己也洗漱一番之后，泡了两杯刚到手的好茶，坐到了花园里大树下的藤椅上。
虞青柠端过一杯，浅浅尝了一口，对着顾墨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谢谢，这茶不错。”
知道她笑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手中的好茶，顾墨倒也不恼，反倒是极自然的接话，“嗯，你若是喜欢可以带一些回去。”
远远的看起来，他们两人就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相处熟悉又自然，一点也看不出竟然是离婚夫妻这样尴尬的关系。
“到时候再说吧。”虞青柠抬眼看了看天上皎洁的云朵，脸上又微微荡起一个笑容，她说，“你知道云朵是什么颜色的吗？”
闻言，顾墨愣了愣，随后也跟着他的视线看向天上的云彩，“在我们这些人眼中，它就是白色的。可若是在他们另一群人的眼中，那它就是灰色的，黄色的，蓝色的。”
“你还挺聪明的。”听到顾墨的回答，虞青柠倒是极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这种小问题确实难不倒他，“所以，我的意思是，有些事情，有些时候我们需要换一个角度去看它，或者说我们需要从另一个人的角度去看它。”
“透过现象看本质？”难得的，顾墨被虞青柠这几句虞名其妙的话弄晕了脑子。
第412章 带他回家
“嗯，我的意思就是说，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时隔多年我一时兴起跑出去旅游，就遇到当年表面上被你收买的郭琉璃。而她又那么恰好突发善心的，将所有事情的真相一股脑全都告诉了我。然后我就回来找你闹离婚，再后来出了那档子事，表面上我们相安无事又过了半年多，然后上一次我出去旅游又碰巧被人知道了行踪，然后被人寻仇。”
闻言，顾墨浑身的气息瞬间冷凝起来，他那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可以将人冻死的寒凉，“你的意思是说，这背后还有人。”
“你又不蠢，自然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虞青柠说完话又端起茶杯来浅尝一口之后便站起身来，将青花白瓷的茶杯放回原处，她微微垂下头将视线落到还端坐在原处的男人身上。
“提醒的话我就说这么多，反正你这么聪明，给你一个线头你就能挖到底的，不过鉴于如今小宝跟着你，我自然是要以他的安慰为重的，所以，我就再跟你强调一下重点。”
看到虞青柠要离开的身影，顾墨心中有些微的暴戾因子又开始叫嚣起来，他疯狂地想让她留下，再多待一会，就一会儿，可是他不能。
如此，顾墨只是身子往藤椅上靠，视线自然而然地放在虞青柠身上，他薄唇微启，声音是寻常的清冷，“比如？”
“比如，那些你从未在意过的人，比如，形天创，再比如，郭琉璃。”虞青柠一边懒洋洋地说着话，一边脚步随意地往回走去。
落下最后一个字，她回头对上顾墨那双变得雾霭沉沉的眼睛，红唇微弯，轻笑着补充道：“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小宝啊，要是以后有机会的话，你还可以给他找一个善良温柔的后妈。”
一直忍耐着自己感情的顾墨听到这儿，握着茶杯的匀称手指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收拢了。
他将茶杯砰地一声放到桌上，不去理会溅到黄花梨木桌面上的茶水，他倏然站起身来，盯着那道愣在原地的身影，出口的声音就好像是破碎的玉石一般有股苍凉之感，“虞青柠，你别走，我还有事想跟你说。”
闻言，虞青柠看着顾墨那双好似饱含万物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好。”
见她应下，顾墨唇角好像弯了弯，又好像没有，也许只有风知道。
待两人起身起开花园之后，方才被顾墨放在黄花梨木桌上的青花白瓷茶杯蓦然间就碎成了几瓣，茶水从桌面淌到地面上，过了许久许久，被来往的风和日光给带走了个干净。
只是桌面上的那团茶水污渍，却是一直残留在那里。就好像一些伤口，表面上看起来已经愈合了，内里却已经留下了永久的伤痕。
“这么几年，我居然从来都不知道这儿还有一个地下室。”看到顾墨俯身将看起来毫无破绽的地板打开，虞青柠不自主地发出一声感叹。
“这就是我的曾经。”顾墨的声音像极了冬日里刮在原野上凛冽的寒风，空灵又飘渺，细下听来还有些孤独的味道。
跟着他的脚步走下去，虞青柠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这下面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和一个做工粗糙的木头凳子，整个空间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很不好，黑暗昏沉。
“你说，这里是你的曾经。”虞青柠抬眼静静看着身前男人笔挺的背影，声音里带上了些虞名的沙哑，也许是怜惜吧，她想。
她可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样一个地方是让小孩儿躲猫猫的，高贵人家这样隐蔽的地下室里呀，也会藏着许多污浊肮脏的。
“嗯，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有一天睡觉被父母的争吵声给吵醒，之后我父亲离家出走消失了段时间，我母亲对他失望之极，最后两人和平离婚的事情吧。”
顾墨缓缓上前两步走到那时候自己被栓起来的地方，抬起玉白的手指轻轻摩擦着那上面的木头。
“我记得，那时候，我还想着你这么小就受过这样的刺、激，难怪长大之后会与你父母亲的关系都不好。”虞青柠垂下眼睑，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这段时间来，她记忆力下降了很多。
“我说谎了，原本这件事我打算这一辈子都不要告诉你的，可谁让我之后有那么好的经历，总是让我在无数个夜晚想着，一定要寻个好日子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说到这儿，顾墨浑身的情绪都低落了下去。因为开头太残酷，结局太美好，可他最不愿的就是她蹙眉难过，连自己心里最幸运的相遇都不敢如实告诉她。
听到顾墨的话，虞青柠笑了，笑得一双杏眼弯弯的像月牙，“那对你来说，今天应该也不是什么良辰吉日，而是对你来说，无所谓了吧。”
闻言，顾墨身上的颓丧气息消散了些，也跟着她弯了弯唇角，你看，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这样合自己的口味。
“我父亲其实算不上离家出走，其实他是到他初恋女友姜秀秀家里去了，为了他们的儿子。”顾墨口中的父亲看似尊敬，实则很是生疏，叫人寻不见一丝温暖。
“我记得你母亲很爱他。”虞青柠踱着步子走到了那张木凳边，她抬手比了比，这样对过去的话，正好对上顾墨旁边那个竖立起来的木头架子。
“岂止是爱，简直就是疯魔了。”说到这儿，顾墨有些好笑地看了虞青柠一眼，这一眼看得她背脊发凉，整个人下意识都呈现出了防御攻击的姿态。
见虞青柠这副杯弓蛇影的模样，顾墨倒也不恼，毕竟给她造成这般浓重阴影的还是他自己，偏偏头，他又将视线落到了那个木头凳子上，这才又慢慢悠悠继续道：“她觉得只要我失踪了，我爷爷就一定会让父亲回到这个家里来的，于是，她将我锁到了这个地下室里来。”
听到这儿，虞青柠只觉得自己整个后背都是冷汗，合着这将人关起来还是遗传性质的。不不不，她也就这样想着开开玩笑。
那时候顾墨也不过七八岁，被自己几近疯魔的母亲亲手关在这个恐怖的地下室来，对于小孩子来说绝对是会造成巨大的心理伤害的。
也就是说，这就是为什么最后顾墨会对她做出那般极端的事情来，想来，源头就在此处了。
“后来，我母亲将我饿了一两天，做出一副苍白无措的模样跑到我爷爷那里求救，她说，我被父亲的情人绑架了，他们四处派遣人手寻我。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寻不到的，因为，我就被关在自己家里母亲让人偷挖的地下室里面。”
第413章 米姨
说到这儿，顾墨语气中已经带上了淡淡的嘲讽之意。
“啧，坏女人，要让我碰到，铁定不客气。”虞青柠下意识出口愤慨道，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呢？因为一己私欲根本就不管自家儿子的死活，说罢她看了看顾墨，“不好意思啊，虽然那是你的母亲。”
“没关系，她做错了事。不过幸运的是，后来一天夜里，我逃出来了，然后，我遇到了一个人。”这时，顾墨一双桃花眼又死死盯住了虞青柠，唇角扬起一抹在她眼里堪称诡异的笑容。
“我警告你啊，好好说话，再这样我可就要揍你了啊。”对上顾墨那让人发毛的眼神，虞青柠搓了搓双臂，随即又对他扬了扬拳头已作威胁状。
说罢，虞青柠自己倒先放下了拳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顾墨开口说道：“难道你说的那个人是我？”
那些很遥远的记忆里，早就被虞青柠压在了箱底，再加上如今她自身毛病的影响，一下子要想起来还真不容易。
于是顾墨就在虞青柠惊恐的眼神中点了点头，随即启唇轻笑肯定到，“对，就是你。”
“这世界也太小了吧。”虞青柠不禁感叹到，怎么会有这么狗血的事情呢？自己小时候在顾墨危难的时候救了他一把，于是他长大之后就，千辛万苦地找人，最后认出了在他身边当保镖的她。
“你确定你没认错人？”都到这时候了，虞青柠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这种事的几率，明明就小的可怜好不好？偏偏就被她给碰上了。
“你怀疑我？”被当事人质疑自己的话，顾墨瞬间冷下眼，还是严肃的盯着虞青柠。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觉得这种事就像是做梦一样吗？一点也不真实。而且那个时候，你应该都精疲力尽，要被饿晕了吧，怎么还能知道救你的人是谁？”
虞青柠垂下眼睑，心思缜密地思考着所有意外的可能性。毕竟那时候孩子太小，受到的刺、激又太大，保不准记忆就出现了什么偏差。
听到虞青柠的回答，顾墨垂在身后的手指微微收紧，如今他倒是彻底的明白过来，她本来就是一个对待旁人疑心病很重的人，如今自己已经被踢出了熟悉之人的范围中，那他说的每一句话自然都值得怀疑。
“因为味道，还有那个时候，我听到的你妈妈对你的称呼。”如此想来，顾墨到也释怀了些，他原本就打算将这件事完完整整的告诉她，现在开始被她怀疑一下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味道和称呼？你仔细说说。”闻言，虞青柠眉头轻挑，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你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这件事，我对你说过很多次。”
说到这儿，顾墨顿了顿，在这昏黄的灯光下，耳根子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绯红。
“在我晕过去之前，闻到的味道和你身上的一样。而且这么多年，我只在你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
虞青柠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带听明白之后，她手上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这个死男人，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开车。
“咳咳咳，那个，你继续说。”虞青柠抬手摸摸头发，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没办法，他说的也是事实，毕竟两人同床共枕那么多年。
“我还清楚的记得，我醒来的那天早上，虞阿姨提着早餐回病房来的时候，她叫你二宝。”
事情说到这儿，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两人从地下室回到地面上时，虞青柠回头瞟了一眼那看起来毫无异状的地板，又回过身来看了看走在自己前面的男人，张了张口，她最终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顾墨，既然这个地下室给你造成的阴影这么深，为什么你还不封了它？反倒是将它留着，你可别告诉我是为了怀念。”
若是按照常人的角度来说，一个人在那一个地方受过严重的伤害，那此生自然都会想要下意识的离那里远远的。
怎么会像顾墨一样还留在自己眼皮底下，日日瞧着心烦，尽是给自己添堵。
“虞青柠，要是没有这个地下室，当年的我就不会遇上你。”顾墨没有回头，但是他的声音却像是挥散不去的魔咒一般，笼罩在虞青柠耳畔，让她心间生出几分恍然来。
偏执狂啊偏执狂，明明会让自己心底的伤疤无数次被揭开，如此反复根本就没有愈合的那一天。
“所以，一开始你是因为知道我是当年救你的那个小女孩，所以才对我动了心思吗？”
越往下想，虞青柠觉得心里的疑问就越多。比如他是米时发现并确认自己的身份的，再比如他喜欢的到底是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亦或者，他根本就没搞清楚喜欢和感激应该是完全两种不同的情绪。
“不是。”听到虞青柠有些变了声调的问话，顾墨也大概猜到了她会胡思乱想，直接就出口否认。
“那是怎么样的？”虞青柠眨巴着眼睛，那里面满是好奇和疑问。
倒也不是她矫情，非要质疑他当年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只是因为她这人好奇心很重，知道什么事情都想弄个明白。
两人原本是一前一后地上楼，听到虞青柠不肯放弃的问话，顾墨突然顿住了脚步，她一个猝不及防便撞了上去。
“啊，嘶。”虞青柠抬手揉着自己被撞红的鼻尖，眼角余光扫向转过身来一脸无辜的罪魁祸首。臭男人，一直都是这个德性，停下来永远不会给人提前说一声。
“因为小时候被关在地下室了经历，我心理就留下了阴影，其中之一的表现就是，外人无法接近，或者触碰我，这些都是我忍受不了的。”
说这话时，他极为认真地垂眸看着她，表情神态丝毫不作伪。
“原本我以为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可直到你出现在我身边，成为我的保镖。也许有几次你看见过林安那惊讶的表情，不为别的，他就是因为看见你靠近我，而我却毫无任米排斥的反应。”
这般听来，虞青柠恍然记起，曾经好像确实有过那么几次。林秘书对着她露出了那种很奇怪的笑容，惊讶不解，于是她点点头表示肯定。
“后来因为和你长时间的接触，我发现自己对你动了心思。再然后，我就已有坏人跟踪威胁我安全的理由，把你骗到了家里来和我朝夕相处。”
第414章 最特别的人
事已至此，曾经所有的心机算计到如今，都可以当做笑谈，轻松的说出来。
虞青柠听的瞪圆了眼睛，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原来这个人从那么早就开始欺骗她了，偏生自己那时候就像是个没脑子的，被人耍的团团转却毫不知情。
“我做这一切不是因为把你当成傻子，而是因为在我心里，你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是一个我忍不住想要千方百计靠近的人。”
“那你现在要带我去哪儿？”听罢顾墨的解释，虞青柠觉得自己心里好受了那么一丁点。看着他又往楼楼上抬脚的步伐，她出口疑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