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门佳媳 第721节

因皱眉道:“就怕你大哥不同意,我待会儿回家去先收拾着行李,等晚间他回来后再商量一下吧。我倒也不是怕吃苦,就是不想去与那些人打交道,当年他们做的事,我可从来没忘记过,不落井下石,还肯让你大哥每年多少接济他们,已经是我最后的仁慈了!”

裴家众人被流放三千里后,一家子都是生来富贵,养尊处优惯了的,哪里受得了那个苦,哪里承受得住一夜之间,便从天上跌落到了泥淖里的巨大落差?

还在路上,女眷便已病的病、死的死,裴大老爷也一度病得神志不清,几乎要没命。

亏得裴家一众亲家虽都迫不及待与他们划清了干系,连亲女儿亲外孙都不顾;裴家三房四房受了连累,也不肯理会大房二房的死活。

到底还有临行前程钦给裴二老爷的盘缠,裴二老爷也比裴大老爷更撑得住些,毕竟程钦不管怎么改姓出族,始终是他的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甚至季善身上也始终流着他的血,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裴二老爷便不至像裴大老爷那般绝望,总觉得只要留得青山在,总能有柴烧,只要他和家里的人能一直活着,将来便总能迎来转机。

这才带着余下的人,一路撑着到了流放地,好歹活了下去。

只是可惜他一直等到死,都没能等到所谓的‘转机’,只能在满心的思念与后悔中抱憾而终而已……

季善已道:“只要好生与大哥说,我相信他会同意的,不然大嫂就让大哥来见我,我来跟他说。这一去人受罪,也肯定少不得花银子还是次要的,关键到了后,还不定要应对裴家人怎样过分的要求,他们还不定要怎生胡搅蛮缠。”

冷哼一声,“反正都是运灵回京,不如把裴大老爷裴大太太和其他人的一并运了吧?毕竟死者为大,好歹让他们入土为安,落叶归根。至于上头会不会同意,一路上要怎样劳民伤财,与他们何干,他们已经那般弱了,哪里还管得到这些,当然是能者多劳了。”

“既死人都管到了,活人当然更不能不管了。都是一家子骨肉至亲,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大嫂当嫂子婶子的,难道就真忍心看他们吃不饱穿不暖,日子过得连你家里的下人都不如不成?这些年,他们每次来信求大哥接济,不都是这样说的吗?见不到人时尚且能这般难缠,见到大嫂人后会如何变本加厉,可想而知。可凭什么呀,大哥姓程不姓裴,我们更是不欠他们,到了哪里都不会是我们没理,到了哪里我们都问心无愧,凭什么要又花钱又受累的与他们胡搅蛮缠!”

季善这一番话可谓每一句都说到了程大太太的心坎儿上,不待她话音落下,已忍不住道:“妹妹说的正是我顾虑的,所以打心眼儿里不想去呢。但我若不去,只让骥哥儿一个人去,我又怕他应付不来,怕他会受不过那些人的胡搅蛮缠,脑子一热便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到时候后悔都迟了。”

“让骥哥儿什么都不许答应,什么都说他做不了主,得回京请示父母便是了。”

季善沉声道,“只要骥哥儿咬死了什么都不答应,他们也没办法。他可是程家的长子,是要顶立程家门户的人,也是当爹的人了,若连这样一件事都办不好,我作姑母的第一个饶不了他!”

程大太太缓缓点头,“这也可以哈,骥哥儿还能都推到你大哥和我头上,我要是去了,可连推都不好推了。这些年他也顺风顺水的,就没独自经过办过什么事,这次正好历练一下他。”

季善脸色有了笑容,“大嫂这样想就对了。对了,娘知道这事儿吗?”

程大太太摇头,“暂时还没告诉母亲,你大哥说,等他晚间回家后,由他告诉母亲,不管怎么说,人已经没了,想来不至影响母亲的心情和身体。况我们既要去人,指不定母亲要给裴钺带东西呢,那便更不能瞒她老人家了。”

季善不由冷笑,“那个祸害真该庆幸一万次他托生到了娘肚子里,这些年还能吃饱穿暖,活得像个人,否则早被人打死了。娘又是出银子给他置房子,又是给他买地的,如今竟有脸说给他亲爹办丧事的银子都没有,他怎么不趁早死了算了,当真是祸害遗千年!”

裴钺刚到流放地时,还当自己是侯府贵公子,竟调戏良家妇女,让人生生打折了一条腿,好容易养好了伤,却成了个瘸子,这才终于知道老实了。

程老夫人在京中辗转知道后,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可能真不管他的死活,遂商量程钦后,派人去流放地给他置了房子和地,用的便是变卖当年程老夫人以防万一给他留的那个小庄子的银子。

可惜裴钺仍是不事生产,还眼高手低,一心续娶当地士绅家的千金,看不上寻常人家的女儿,弄得高不成低不就的,最后只能买了两个小妾回家,生了一窝孩子。

要依季善的心,当然是巴不得程老夫人不管裴钺,程钦也不管裴二老爷的,可他们感情都不一样,她也强求不得,也就只能等着祸害们什么时候一命呜呼,再连累不着母兄了。

总算如今去了一个祸害,就看另一个几时去了。

程大太太冷声道:“他怎么可能没银子办丧事,有钱养小妾庶子,没钱给亲爹办丧事?他哄鬼呢,就不怕天打五雷轰!罢了,我来就是告诉妹妹一声,因为怕说走就走,过来辞行都顾不上,现在妹妹既知道了,我便先回去了,等晚间你大哥到家后,商量出了结果,我再使人过来告诉妹妹吧。”

季善忙点头,“那大嫂快回去吧,我就不耽误你了。你和大哥也劝着点儿娘,别让她生气,我看明日还是后日,回去看她。”

程大太太应了,却不过季善,由她送出了院门外,方径自去了。

季善这才折回了屋里,苦笑与罗晨曦道:“本来晨曦你是过来受用的,结果听了一肚子的乱七八糟,马吊更是打不成了,只能过些日子,大家再聚了。”

话音未落,罗晨曦已嗔道:“我又不是外人,善善你还跟我客气呢?再说了,谁家没有极品亲戚,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们家那群人,一样好不到哪里去好吗?”

罗晨曦这话并不是宽慰季善的,原诚亲王府的众人在赵穆封了诚亲王后,便都搬到了另外一所五进的宅子里去,也是日日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番外 十五年后(六)

当年皇上才流露出一点要封赵穆为诚亲王的意思,立时便有人找上了原诚亲王,近乎是赤果果的让他主动让位,说让了他还能保住性命富贵,只是面子上不好看而已;否则,后果会怎么样,可就没人说得准了。

原诚亲王一开始还想撒赖撒泼,仗着是皇上唯一的嫡亲叔叔,不肯答应,说真逼急了他,他就去先帝灵前哭骂去,反正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看到时候是他丢脸,还是皇上名声不好听。

云侧妃却死活不让他去,说‘胳膊始终拧不过大腿’,真惹恼了皇上,直接废黜了诚亲王这个亲王爵,重新给赵穆封一个亲王,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如此一来,他们就休想再与赵穆扯上一点关系,以后遇事也休想赵穆再管他们的死活了,毕竟国在家之前,忠在孝之前,原诚亲王掺和的可是夺嫡大事,是明目张胆的不将今上放在眼里,对今上不忠,便是御史言官,也绝不敢说赵穆不孝。

原诚亲王心里其实该明白的也明白,尤其太后也薨逝后,他连最后的靠山都没有了,就更明白了。

只不过实在咽不下那口气,实在拉不下那个脸罢了。

既有云侧妃苦苦哀求,还有聪明人的明示暗示,到底还是就坡下驴,答应了让位。

原诚亲王妃却不干了,本来她就恨透了云侧妃和原诚亲王,如今还因着云侧妃母子,把她儿子的王爵都给弄没了,往后他们母子和各自的妻儿要怎么过,他们与赵穆之间的恩怨,可是积年已久的,赵穆岂能给他们好日子过?

当日便带着儿子儿媳们,与原诚亲王大战了一场,把后者的脸都挠花了,也把云侧妃的头发都薅掉了,亏得原诚亲王与云侧妃的心腹死死护住了云侧妃生的两子一女,不然三个‘罪魁祸首’也少不得流血流泪。

可惜这事儿早已不是原诚亲王或是原诚亲王妃说了能算的,他们就算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也改变不了赵穆即将成为新一任诚亲王的既定事实。

还得尽快为王府的新主人腾地方,——赵穆好容易可以一出多年的恶气了,当然不会手软,只是夺了他们的王爵算什么,还得将他们全部赶出他们已住了几十年的家,让他们就像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的离开,然后将整个王府都改头换面,一丝一毫他们曾经的痕迹都不留下,方能少减他心头之恨!

原诚亲王不得不带着一家老小,搬到了另外一座五进的宅子里去,至于王府的产业和各自的私产,也随着御史言官的接连几波弹劾,充公的充公,罚没的罚没,连女眷们的嫁妆都所剩无几。

饶是如此,赵二爷与赵三爷的差事还是没能保住,都成了白身,与其他多数只能靠打秋风度日的闲散宗室无甚差别了。

与之相反的,却是云氏的两个儿子分明才七八岁十来岁,倒一个封了佥事,一个封了都尉,虽都是虚职,却好歹有了正经出身,有了俸禄份例,算是这辈子都不用愁了,那当初到底是谁撺掇得原诚亲王忽然跳了出来,去掺和那些大事的,不言而喻。

原诚亲王妃虽早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等猜测终于得到了真正的证实,依然勃然大怒,又带着两个儿媳,去与云氏大战了一场。

这一回,原诚亲王也没再护着云氏。

他爱子心切,宠爱云氏,所以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求,去趟了夺嫡的浑水,结果落得鸡飞蛋打,连亲王爵都没保住,面子里子都丢尽了是一回事;云氏利用他的宠爱,一边无所不用其极的撺掇他,还暗中与赵穆勾连,为赵穆办事却是另一回事。

还道都是他自己的错,他打落了牙齿也只能生生和血吞,不想却压根儿不是他的错,都是云氏的阴谋,是赵穆那个逆子的阴谋!

原诚亲王一时间连云氏的院门都不肯再踏进一步。

再是多年的真爱,再是心尖子上的爱妾爱子呢,分量也不可能重到胜过一个亲王,胜过余生的富贵荣华!

原诚亲王妃到底与原诚亲王少年夫妻,恩爱多年,见此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云氏虽为自己的儿子们谋得了前程,却也彻底失了原诚亲王的心,一个失了夫主心的妾室偏房,正室夫人当然可以想怎么磨搓,就怎么磨搓了。

正好原诚亲王不是亲王,只是个闲散宗室了,那他的妾室通房们自然也不能再继续保留她们侧妃孺人的封位,也跟寻常人家的妾室通房一样,不过都是奴婢了。

原诚亲王妃遂开始从早到晚的让云氏立规矩,对其还动辄非打即骂,几日功夫,便把云氏磋磨得老了十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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