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等了半晌，没听到墨展腾叫她，这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你还会来吗？”
老夫人又问。
墨展腾凝着眉，没有回答。
不是不想说，而是他自己真的不知道还会不会来。
这时候，老夫人摸索着抓住了墨展腾的手，“孩子，不要听你祖父的，只要你能好好活着便好。”
她和云老爷的观点不同，只要这孩子能好好活着，她便心满意足了。
这倒是让墨展腾愣了愣。
“你说什么呢？”
可云老爷不干了。
“他是铁儿之后，为何不能替铁儿伸冤？难道真要让他认贼做母？”
云老爷质问着。
云夫人却道：“我只要我的孙儿好好活着！”
她朝着云老爷的方向，“报仇的事为何要把孩子牵扯进来？他还那么小，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孩子，你听祖母的，离开王府，回到祖母身边来。祖母不要你报仇，不要你做那危险的事情，祖母只要看着你好好地活着便心满意足了。”
她摸索着墨展腾，说道。
“你……”
这云老爷和老夫人意见不合，暗中无奈。
墨展腾的目光在二老脸上游移，深深地提了一口气。
“两位好好生活吧，以后……我还会来的。”
今日见到二老，他心愿已了，只是他现在心情很复杂，他需要静一静。
于是，墨展腾转身果决地离开了。
“孩子！别忘了你是云家的人！王妃她对你再好，她也是你的仇人！”
云老爷在身后不甘地嚷着。
“老爷！”
云老夫人摸索着云老爷，“您不要逼他了，他还小啊！而且，你当真狠得下心肠让他以卵击石？只要他活着，我们云家便有后了！”
她可不赞成老爷的做法。
“可铁儿的仇怎么办？就这样过去吗？铁儿在九泉下会安心吗？”
云老爷蓦地坐下了，双眼带着不甘。
“九泉下见到铁儿，我会跟他解释的。”
云夫人说道。
“我只要这孩子活着，我们云家只有这一颗独苗了……”
虽然看不见，可云夫人这一双眼，却是对着府门，良久都没有离开。
墨展腾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云府，稀里糊涂地认了亲，这心情却久久难以平复。
出了云府，他并没有回王府，而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呆坐了很久。
直到夜幕降临，飒飒的冷风吹散了他的思绪，他才回到了王府。
可这心里的结，却是越结越大。
于是，这一晚，墨展腾几乎没怎么睡。
他在亲情和仇恨中，备受折磨。
所以，他连早饭都没有吃。
“展腾！”
外面响起了义母的声音，墨展腾突然惊愕地瞧了一眼，暗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展腾，听说你没有吃早饭，是病了吗？”
洛清歌推门进来，手里端着食物，脸上带着笑。
“娘……”
墨展腾连忙把手背到了身后，坐起了身。
“怎么了？为什么没有吃早饭啊？这脸怎么这么红？”
洛清歌凝着眉，伸手便要去探一探墨展腾的额头。
“娘！”
墨展腾有些慌，猛地向后躲避着洛清歌，这手里却暗暗地抓紧了。
“怎么了？”
洛清歌疑惑地瞧着他，“展腾，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让娘看看。”
她眼底划过复杂的神色，试探着靠前……
墨展腾凝着眉，双手背在身后，眼看着洛清歌向前倾身，这头顶瞬时出了汗……
第两千六百八十章 一跪泯恩仇
蓦地，墨展腾眼眸一凛，闪烁着血红的光。
洛清歌眉头微蹙，唇角划过一抹苦涩，淡定地瞧着他。
四目相对，洛清歌温柔淡定，而墨展腾，却是惊愕慌乱。
“让娘看看……”
洛清歌顿了下，伸手探了探墨展腾的额头，“这么热……”
凝眉说着，她盯着墨展腾的眼，“把手给娘，娘给你探探脉象。”
墨展腾眼里的血红之色渐渐褪去，缓缓地伸出了手。
探着墨展腾的脉象，洛清歌长出了一口气。
她温柔地抬眸，瞧着墨展腾，会心地笑了。
展腾……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这脉象显示了他的紧张、慌乱，可见他方才一直在做心理斗争。
从他的眼神和气势中，洛清歌已经觉察出了问题，可是她不想点破，她想让展腾自己决定。
“展腾，你昨晚没睡好吧。”
洛清歌温柔地坐下，目光深深地瞧着他。
墨展腾迎上洛清歌的目光，眼里突然泪光闪烁。
“娘……”
哽咽着声音，墨展腾终于唤出了声。
“娘在。”
这一声呼唤，让洛清歌这一双眼，也瞬间盈满了泪。
“看你这憔悴的样子，娘心疼啊。”
她拍了拍墨展腾的肩膀，“过来吃点东西，娘给你讲个故事……”
墨展腾微微点了点头，起身来到了桌子旁。
在洛清歌眼神的示意下，墨展腾开始吃东西了。
洛清歌终于松了一口气，仿佛忘记了方才的惊险瞬间。
“展腾，你可能一直疑惑你的身世，今天娘便把你的身世都告诉你。”
洛清歌刚刚开口，墨展腾便愣住了。
好端端的，为何娘提起了这件事。
“无需惊讶，娘觉得你年纪大了，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了，所以娘想告诉你。”
洛清歌温柔地笑着，“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被有心之人利用。现在告诉你，你自己便可以做决定了。”
她说着，把之前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墨展腾终于完完整整了解了自己的身世。
他瞧着洛清歌，好一阵沉默。
“当日柔妃想要利用你活命，言说你是皇上的亲生子，可经过验证才发现，她撒了谎。而她这一举动，惹怒了太后，太后想要诛杀你们母子。”
洛清歌深吸了一口气，“你还那么小，娘不忍心，所以当着太后的面，认下了你，把你带回了王府。”
“当日把你带回王府，大家就有诸多顾虑，他们担心娘养虎为患，将来会被恩将仇报。可娘不在乎，娘觉得，只要付出真心，便能将你养正……”
说到这里，洛清歌温柔地瞧着墨展腾，“当初把你带回王府，也是不希望你的身份被更多的人知道，被人诟病。你是娘的义子，便是王府的公子，没人敢说旁的。至于你的亲生爹爹云铁……他是因为谋反而被诛杀的。这一点，我与你义父都有参与，但是我们身为北梁的臣子，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
“当然，你也可以认为娘是狡辩，明明你亲生的爹娘都是因为我们而死，我却在这里给自己开脱……”
洛清歌轻笑着，“这一点，就需要你自己来辨别了。”
墨展腾深深地瞧着洛清歌，“娘，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娘突然无缘无故提到了旧事，恐怕已经猜到了什么。
“展腾果然聪明。”
洛清歌淡淡轻笑，“你被那尹庄颜设计的事情，展鹏已经跟我说了。你当知道她的用心，所以她的话，你不必听。但是，既然提到了你的身世，娘觉得，此是应该让你知道了。从前不说，是因为你小，而今你长大了，便有权利知道这些。”
“今天把旧事说出来，娘心里压着的这块大石头，也算是落地了。孩子……今后的路怎么走，都要你自己考量了。”
洛清歌说到这里，心事重重地站起了身。
她轻叹一声，脊背微微有些僵硬。
这孩子，他到底会如何决定呢？
洛清歌踯躅着脚步，心情沉重。
到底是她养大的孩子，她真不希望孩子被复仇蒙蔽了心。
可她也知道，孩子有这个权利。
若展腾非要因为父母之仇，与他们决裂，她也只能放手。
唇角勾勒着苦笑，洛清歌这心里空落落的。
手搭在房门上，洛清歌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