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蒲公英、荠菜、榆钱……”
在婆子口沫横飞的声音中,他们抵达了庄子东北边的小园子。
园子里扑面而来的就是清雅的草木花香,令人闻了精神一振,这庄子里所栽的花木自然比不上端木府雅致名贵,不过胜在比京中那些精心养护的花木更为生机勃勃。
端木绯一眼就看到了园子一角的那七八株香椿,兴奋地抬手指着香椿树道:“封公子,你看!”
只见那紫中透绿的香椿芽簇拥在枝头,只要轻轻一掐,就是一簇嫩芽脱离枝头,端木绯的指间弥漫着淡淡的芳香。
她掐了一簇嫩芽,嗅了嗅后,才把香椿芽放入挂在臂弯上的竹篮中,然后又去掐另一簇……
香椿枝有些高,端木绯微微踮起了脚,努力地把手抬高一点,再高一点……
这时,她身后一只右臂从她的头顶掠过,抓住了就在她手边的那段香椿树枝。
“咔擦!”
端木绯瞬间僵住了。
封炎还没意识到,利索地把那段香椿树枝折了下来,然后拿在手里晃了晃,枝叶摇曳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院子里更静了,似乎连风声都停止了。
“蓁蓁,这样够了吗?”封炎表功地问道。
端木绯呆呆地点点头,和那婆子都一眨不眨地盯着枝头那密密麻麻的香椿芽,心道:够了是够了。
但是,他未免也太……太……
端木绯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出了一个词:他行事也未免太“封炎”了!
封炎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对,笑吟吟地又问:“蓁蓁,我们再去庄子后头挖笋好不好?”
端木绯生怕他一时兴起就把后山的竹林给拔光了,正想设法转移话题,目光忽然被某一样东西吸引了,惊喜地喊道:“你别动!”
封炎一向最听她的话,立刻就一动不动,顺着端木绯的目光看去,就见一只彩蝶正拍着斑斓的翅膀落在了那段香椿枝头。
端木绯合掌,目光发亮地看着那只漂亮的彩蝶,兴致勃勃地说道:“上次在英山的时候,岑公子给我捉了一只很好看的蝴蝶,和这只一样好看!”
他也会抓蝴蝶的!封炎有些不服气地心道。
他这么想,便也这么干了。
拿着香椿枝的左手一动不动,右手则随手解下了腰侧的荷包,把里头的碎银子部倒进了端木绯的小手里,然后左手甩动香椿枝,右手挥动那空荷包,准确地往那只彩蝶一罩,然后一拉绳子将荷包口稍微抽紧……
端木绯看呆了,热烈地为封炎鼓掌,乐滋滋地说道:“我们拿回去给姐姐看!”
两人在园子里还不足一盏茶功夫,就兴冲冲地往厨房那边去了。
封炎一路走,一路继续替她抓蝴蝶,等他们来到厨房时,那只荷包里已经装了三只彩蝶了。
端木绯炫耀地在端木纭的眼前解开了那只荷包,三只彩蝶就从荷包里翩翩飞了出来,引来四周丫鬟们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一阵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随风散去。
用完了香椿面,封炎又帮着干了些粗活,一直到申时过半,三人才离开庄子,返回了京城。
城门附近的守备还是十分森严,出城的队伍似乎更长了,不过凭着首辅府的腰牌,根本就没人盘查就直接让他们的马车和奔霄进了城。
进了城后,马车顺畅地驶出南大街,然后往右拐去。
“蓁蓁,我送你……”
封炎正想说自己送端木绯回端木府,这时,马车因为拐弯放缓了车速,只听窗外传来一个有些激动的女音:“王大姐,你听说了没,刚刚安平长公主府被包围了!”
封炎瞳孔微缩,急忙出声道:“停车。”
车夫急忙叫了声“吁”,马车停在了路边,封炎挑帘回头望去。
一个穿着青色长袄的丰腴妇人激动地拉了拉一个头发花白的干瘦老妇,唏嘘地与对方说着话:“也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另一个着柳色褙子的少妇接着说道:“李姐姐,你也听说这事了啊,我刚刚也听刘大麻子提起了,说是禁军要查抄公主府呢,气势汹汹的!”
“可查抄不是东厂和锦衣卫的活吗?”那干瘦的老妇疑惑地问道。
那丰腴妇人撇了撇嘴,接口道:“那就是搜查呗。反正查抄也好,搜查也罢,我看啊,这次安平长公主府怕是麻烦大了。”
另外两位妇人也是心有戚戚焉地直点头,说着最近被牵连的人家,颇有一种正值多事之秋的感慨。
封炎面沉如水,对着坐在对面的端木绯道:“蓁蓁,我不能送你回府了,我要先……”
封炎话还没说完,就被端木绯出声打断了:“封公子,我也跟你一起去公主府吧。”
端木绯说着,飞快地对着封炎眨了眨眼,那个眼神中意有所指,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封炎从来不会对她说“不”,二话不说地应了。
于是,一行人又临时换了方向,朝着中辰街的方向驶去,连马车里的端木纭也跟着一起去了。
一车一马飞快地穿过京城的几条街道,绝尘而去。
这个时间,那些百姓路人本该各归各家,可是此刻的中辰街与昌华街的交叉口却是热闹得很。
那些平民百姓都围在了路口一带,伸长脖子朝公主府的方向张望着,议论纷纷。
当封炎他们的车马经过时,还隐约听到“禁军”、“东厂”、“打起来”云云的词飘入耳中,看热闹的路人一个个都是目露异彩。
春日的中辰街,街道两边皆是树冠如伞,郁郁葱葱,映得整条街道都是绿油油的,夕阳的光芒轻快地跳跃在枝叶间,带来一种静若千古的感觉。
直到公主府的大门口气温骤降,如那腊月寒冬般冰冷,泛着刺骨的寒意。
同一条街上,却仿佛处于两种季节中。
数十禁军士兵和东厂的人彼此对峙着,目光激烈地对撞在一起,火花四射,空气中剑拔弩张。
岑隐就策马立于一众东厂番子的最前方,透着一股渊岳峙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