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海揉了揉眉心,被这对儿女给吵得头都开始疼了。
他心里也是觉得这次坠马的事端木纭固然有错,但是如同儿子所说,先挑事的终究是女儿。
现在耿家正面临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危机,耿海也没心思理会这些女儿家的勾心斗角,挥了挥手道:“莲姐儿,你先回去吧。”
这句话听在耿听莲的耳里,却仿佛又被父亲在脸上打了一巴掌,连父亲也帮着端木纭和大哥,所有人都不理解她……
她所为明明是为了大哥,却得到了这样的结局……
耿听莲如坠冰窖,浑身发凉,绝望地看着父亲和兄长,恍惚地由着婆子把她“请”走了。
耿安看了妹妹失魂落魄的背影一眼,起身关上了书房的门。
他转过身,还想跟耿海说什么,但是耿海已经抢在了他前面:“安,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耿家要是过不了这关,怕是要祸及满门,这件事不容有失……端木宪这个老东西就是墙头草,与他合作风险太大……”
耿安有些急了,忍不住说道:“可是父亲,倘若岑隐和端木家联手,我们在这件事上就更没胜算了。”
“端木宪本来就是个小人,唯岑隐之命是从。”耿海蹙眉道,眸色幽深,不禁想起今日端木宪在养心殿时那不问不为的表现,眉头皱得更紧了。
端木宪好歹也是堂堂内阁首辅,竟由得岑隐在那里指手划脚,简直丢了他们文臣的脸!
耿安急切地又道:“父亲,端木宪就是头老狐狸,在没有足够利益的前提下,他是不会去和岑隐作对,但也绝不会冒着被士林唾弃的风险去和岑隐这等阉人站到一块儿。”
“父亲,你也说了端木宪是墙头草,这墙头草是不会真正倒向哪一方的,不过,若是双方有了姻亲就不一样了。这样的关系和利益足以让端木宪彻底倒向岑隐。”
耿安的声音越来越凝重,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心里真是恨不得杀了岑隐。
“什么姻亲?”耿海却是听得一头雾水,据他所知,岑隐除了义父岑振兴一个亲人也没有,又如何和端木家成为姻亲?!
耿安咬牙切齿地说道:“父亲,岑隐那阉人对端木大姑娘有不轨之心,端木宪又是个利益为上之人,要是他向端木家提亲,并立保扶持大皇子登基,凭着岑隐如今的地位,两家十有八九能结成姻亲!若真的让岑隐得逞,那一切可就迟了!”
耿海惊住了,虽然太监娶妻在宫中也常见,但是好人家的姑娘又怎么会嫁给太监。
端木宪会把自己的孙女嫁给岑隐吗?!那岂非面子里子都不要了?!
第396章 不容
看着耿海惊疑不定的脸庞,耿安接着道:“父亲,这件事五妹妹也是知道的……岑隐这无耻阉人对端木大姑娘百般纠缠,一直不死心!”
“父亲,我们耿家虽有兵权,但这件事,已经不是单靠耿家就能解决的,唯有和端木首辅合作,耿家才有希望……”
“父亲,还请顾大局!”
耿海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面沉如水。
耿海对端木家自然是心有不满,一方面是因为端木宪不识抬举,屡次拒绝了自家,一直跟在岑隐的屁股后面,以他马首是瞻;另一方面就是因为端木宪的孙女害了自己女儿……
但是他心里也清楚,端木宪只是在明面上不反对岑隐,却并没有到臣服的地步……
耿海迟疑了。
让他屡屡向端木宪低头,他做不出来!
但是儿子说得不错,若是端木宪真得靠向了岑隐,就更麻烦了。
书房里静了下来,只剩下“哗啦啦”的斟茶声,耿安亲自给耿海添了茶。
须臾,耿海才开口道:“安,我要再想想。”
“是,父亲。”耿安没再多说什么,心里想的却是:他是绝对不会让端木纭被一个阉人抢走的!
这时,门外传来了丫鬟的禀报声:“国公爷,陈安来了。”
“让他进来吧。”耿海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开口道。
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青色直裰的长随进来了,那是一个三十来岁、中等身量的方脸男子。
陈安恭敬地给耿海行了礼,然后禀道:“国公爷,属下已经令人把这三天在太庙的禁军都问询过了,三月十三日,诏书是皇上亲自送去太庙供奉,直到今天由司祝取出,其间没有任何人动过。”
“今早那份假诏书在几位亲王的见证下,封存了起来,礼亲王、宝亲王等几位王爷亲自查过字迹,是程翰林的字迹。连诏书上的用印也无误。”
耿海眯了眯眼,冷哼着道:“玉玺一向是由司礼监保管!”
说着,耿海的眸底掠过一抹锐芒,心里忍不住思量起来:这是岑隐故意留下的破绽,还是一个突破口呢?
陈安继续禀道:“还有假诏书上所用的布帛也是蚕丝织成的绫锦,图案以及轴柄都与真正的诏书一模一样。”
耿海面露沉吟之色,右手若是有所思地摩挲着茶盅上的纹路。无论是玉玺还是绫锦,乍一看来都是线索,但却根本难以往下查。
耿海正想说什么,书房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一个着蓝色直裰的长随匆匆走了进来,形容焦急,急忙请示道:“国公爷,岑隐刚刚下令东厂拿下程翰林,东厂的人已经出发去翰林院了。”
耿海的面色瞬间变了,他要是让岑隐拿下程翰林,那他在朝堂上脸面何在,以后谁还敢为他办事!
耿海重重地拍案怒道:“无法无天!”
说着,耿海转头看向了耿安,吩咐道:“安,你亲自带人跑一趟翰林院。”
“是,父亲。”
耿安应了一声,带上十几个护卫就匆匆地离开了国公府。
十几匹马飞驰在京城的街道上,此时,天空的夕阳已经开始西下,西边的天空是一大片被夕阳染红的火烧云,红似血,空气中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耿安带着众护卫马不停蹄地来到了长安街,显然,东厂的人已经把翰林院包围了起来,整条长安街都空荡荡的,一眼望去,几乎一个人也没有。
“驾!”
耿安的身子前倾,胯下的白马飞驰得更快了,迅如闪电。
当耿安等人抵达翰林院大门口时,就听到一片喧阗声自里头传来,曹千户与四五个东厂番子押送着一个中年翰林从里头出来了,那中年翰林看着脸色苍白,连头发都有些凌乱,狼狈不堪。
“世子爷……”程翰林一看到耿安,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黯淡的眸子里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他才上前了一步,就被两个东厂番子用刀鞘拦住了去路。
“曹千户,真是巧啊!”马上的耿安神情淡淡地俯视着几步外的曹由贤,嘴角微勾,“劳烦千户把程翰林交由本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