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如轰雷滚滚,如暴风呼啸,带着排山倒海之势。
轰——
罗兰郡主脚下一软,忽然左脚绊到了右脚,身子歪斜地摔了下去。
“咣当”一声,她手里的弯刀也脱手而出,落在距离她一尺外的青石板地面上。
“罗兰!”赫鲁再次高喊,急忙上前去扶自己的妹妹。
与此同时,端木绯的琴声缓和了下来,就像是一场暴风雨终于过去了,又像是一场战争终于结束了,光明再次降临大地。
琴声止。
凝露阁里一片寂静无声,刚刚的那一舞太惨烈,同时,刚刚的那一曲又太精彩,让人仿佛此刻还回响着那豪迈恢弘的琴音,绕梁三日。
“啪啪啪……”
回过神来的丹桂第一个鼓起掌来,目光灼灼地看着端木绯。绯妹妹这一曲弹得可真好!……对了,赢得也漂亮!明早她就进宫告诉涵星去,涵星肯定羡慕死她了!
丹桂眸子晶亮,嘴角情不自禁地高高扬起。
四周的其他人紧跟着鼓起掌来,包括几个西北部族的人,不过他们身旁很快有人悄悄拉了拉他们的袖子,使着眼色。
察巴族的花城县主不太甘愿地看了玉真县主一眼,停下了鼓掌的双手,眼底却是掠过一抹不以为然。他们草原儿女一向光明磊落,赢就是赢,输就是输……难道罗兰郡主还输不起?!
罗兰郡主两眼恍惚地由着赫鲁把她扶了起来,此刻的她狼狈不堪,手背上、胳膊上多了好几道伤痕,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浑身微微颤抖着,显然是大受打击。
她怎么会输呢?!她怎么可能输呢?!罗兰郡主觉得仿佛置身一场噩梦中。
端木绯抬眼看着罗兰郡主,笑眯眯地问道:“郡主,可认输?”
她的声音还是如平日里般清脆,不疾不徐,可是听在罗兰郡主耳里,却如利箭般扎得她心痛难当,脸面扫地,这种痛楚甚至超过她身上的伤口带来的疼痛。
她输给了端木绯,也代表着她再也没有资格与她争封炎了……
罗兰郡主的心一点点地直坠而下,仿佛坠入无底深渊般,浑身冰凉。
赫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妹妹输了,这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实,可是这位端木四姑娘也未免太咄咄逼人了,简直欺人太甚!
赫鲁把妹妹交给了她的贴身侍女,自己则上前一步,目光凌厉地看向了端木绯。
他正要说话,封炎已经挡在了端木绯的身前。
“世子若是不服气,再打一架就是,我奉陪!”
封炎俊美的脸庞上笑呵呵的,眼底却是锐气逼人,摩拳擦掌地活动着手关节,心想:这些人怎么就没完没了了,哥哥输了,妹妹上;妹妹输了,哥哥又上,就是不服输,想抢他的蓁蓁是不是?!
没门!
“怎么会……封兄误会了。”赫鲁怔了怔,才意识到封炎是觉得自己要对端木绯动手,才拦在了前面,急忙解释道,“我怎么会对一个姑娘家动手。”
赫鲁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妹妹,道:“是罗兰输了。”
罗兰郡主只觉得四周众人的目光像针扎一般,她输了,输得甚至找不到任何借口……
罗兰郡主紧紧地握拳,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戴着厚茧的掌心里,耳边更是轰轰作响。
她不想认输,可是如果死不认输的话,就有违他们西北草原上的传统,别人都会轻视她,会不屑与她往来,觉得她输不起。
罗兰郡主深吸一口气,几乎用全身的力气说道:“我输了。”
说完,她转过身,大步离去,那僵硬的背影就像是风雪中被冻僵的枯木似的。
“罗兰!”赫鲁急忙追了上去,兄妹俩一前一后地跨入外面的风雪中。
其他西北部族的人面面相觑,花城县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对身旁的玉真县主道:“玉真,我们也走吧。”这一天一夜没休息了,她都快困死了!
西北部族的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地跟着走了,凝露阁中很快就空了一半。
封炎根本懒得理会这些人,他的心简直都快飘起来了,心花怒放:蓁蓁赢得那么漂亮,没给赫鲁一点机会,她果然还是最满意自己吧!
幸好自己和娘亲早早地“求”来了赐婚,否则恐怕狂蜂浪蝶赶也赶不尽!封炎心中暗自窃喜着,自己真是太英明了!
“绯妹妹,我看你刚才弹的那曲有趣得紧,可有曲谱?”丹桂绕有兴致地问道。
端木绯摇了摇头,她也就是随手一弹而已。
“丹桂姐姐,我写给你吧。”端木绯大方地说道,丹桂也不跟她客气,从善如流。
一位蓝衣姑娘含笑问道:“端木姑娘,可否让我抄录一份?”
其他人也跟着询问,端木绯一概应下,随便她们自己抄录。
也不用端木绯再吩咐,露华阁的侍女就机灵地给她备好了笔墨。
等写好了曲谱后,端木绯就在封炎的护送下离开了露华阁,这一次,她一路顺畅地回到了权舆街。
这时,已是黄昏了,天色一片晦暗。
端木绯从门房婆子那里听说端木宪早已回府,就干脆先去了他的外书房。
书房里,端木珩也在。
端木珩因为不用去理藩院了,让端木宪拘在府里休息了一天,令他明天再回国子监去上课。
端木绯抵达时,端木宪正在考教端木珩的功课:“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何解?”
“格犹穷也,物犹理也,犹曰穷其理而已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端木绯来这里,一向是不用丫鬟通报的,所以她进来就听到了祖孙俩一问一答的声音。
她没有打扰他们,直接走到了窗边坐下。
因为下雪,天色有些暗,屋子里早就点起了两盏羊角宫灯,橘黄色的光线温暖而柔和。
一个丫鬟动作利索地给四姑娘上了茶,脚下悄无声息,不敢惊扰了老太爷和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