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仅是为了戚氏,也是为了这幅《飞瀑图》,这幅画可是她特意画给祖父的寿礼,本来没能把它画完,她心里已经觉得充满了遗憾,可是现在,她真的再也没机会把它画完送给祖父了……
戚氏见一群太监侍也一涌而来,心下有些没底,偏偏这时候大公主和四公主也没回来。她生怕端木绯会吃亏,忙朗声吩咐自己的丫鬟道:“还不赶紧送……”客。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就见万公公不客气地对着章文轩斥道:“章老爷,这可是皇上的行宫,您在这里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万公公抬手做了个手势,吩咐道,“来人,还不给咱家把人带下去!”
“是,万公公。”
两个青衣小侍二话不说地就应了,二人笑眯眯地朝章文轩逼近,脸上的笑容有些阴阳怪气的。
“章老爷,得罪了。”
他们嘴上说得罪,手下的动作可一点也不客气,一左一右地钳住了章文轩,心道:这个章文轩连岑督主的义妹都敢招惹,那不是没脑子吗?!
“放开我!”章文轩简直不敢相信这两个侍竟然敢对自己动粗,“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万公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淡淡道:“呦,您自个儿知道自己是谁就好,别的咱家可管不着。”
说着,万公公随意地一甩银白色的拂尘,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两个小侍可不敢让万公公再催,他们手下的动作更为用力,也更为粗鲁,半拖半拉地把章文轩拽了出去。
“放开我!放开我!”
章文轩拼命挣扎着,一不小心,他头上的竹簪被蹭落,乌黑的长发随之刷的飘落,看来凌乱不堪,形容癫狂,与他刚过来时那温润如玉、光风霁月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章文轩似乎完没有意识到,义愤填膺地回头瞪着万公公,表情近乎扭曲。
他当然也听闻过现在朝堂上下内侍当权,横行霸道,却也只是耳闻,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侍竟能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自己可是章家嗣子,连皇帝都要对自己客气三分!
“放开我……”
章文轩嘶吼的声音渐渐远去,也越来越轻,万公公甚至懒得多看章文轩一眼,心道:四大家族又怎么样?!再贵能贵过岑督主的义妹?!
万公公又甩了甩手里的拂尘,笑呵呵地走到端木绯跟前,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他对着她拱了拱手,客气地问了安:“端木四姑娘有礼了……”
万公公本想说让端木绯以后有什么用得到他的地方千万别客气,可是后面的话还没出口,眼角的余光忽然到了什么,急忙改口道:“姑娘你的手受伤了!”哎哟喂,这要是让岑督主知道端木四姑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了伤,会不会觉得自己办事不利?!万公公吓得心跳漏了一拍。
端木绯下意识地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右手掌根处蹭破了些皮,渗出些许血丝,伤口四周还沾了些许泥沙。直到此刻,她发现伤口有那么点儿疼,不过只是些许蹭伤罢了。
端木绯正想说不碍事,却被万公公抢在了前面,他急急地对着身旁的另一个小侍吩咐道:“快快快,赶紧让人去叫太医过来!”
那小侍连连应声,一溜烟地就跑了,端木绯只来得及张嘴,根本就没发声人已经跑没影了。
戚氏也注意到了端木绯手上的擦伤,心疼不已,忙又对雨薇道:“你快去准备些凉开水,给端木四姑娘清理伤口。”
雨薇急忙应声而去,四周乱哄哄的。
骚乱间,舞阳和涵星从湘妃竹林的方向回来了,一看到这里人仰马翻,不禁面面相觑,她们俩这才走了一盏茶多的功夫,怎么这里好像是被雷劈过似的。
“绯表妹,这是怎么了?”涵星脱口问道,娇脆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令得四周静了一静。
涵星这一问,端木绯登时想起了那幅画,紧张地喊道:“画!我……那幅画!”
端木绯顾不上手上的那点儿小擦伤,急忙冲向铺画的那张大案。
万公公急了,心里唤着“我的小祖宗”,嘴里紧张地喊道:“端木姑娘,您别急啊!不就是一幅画吗?!”
万公公如影随形地跟在端木绯身后,唯恐她又磕着碰着,伤上加伤,那他可不好和岑督主交代啊!
端木绯三两步地冲到了案前,急切地看向了那幅飞瀑图。
此刻这幅图早已面目非,那淡红色的茶渍还有被晕染开去的墨水,把画弄得一片腌。
她给祖父画的画毁了……
她可以想象如果祖父看到了,会有多伤心……
端木绯的心里似有什么急坠直下,半垂的眼帘下,那乌黑的瞳孔中有不舍、有悲伤、有心痛、有惋惜,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混乱如麻。
她静立在大案后,久久没有说话。
这时,涵星和舞阳也从一旁的宫女口中知道刚才章文轩来过,还和戚氏起了争执,大概是他们推搡间泼洒了茶水,这才污了这幅画。
涵星以为端木绯是惋惜没救下这幅画,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地说道:“绯表妹,事已至此,你也别想太多了。”
舞阳也快步走了过来,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幅面目非的画,双手在体侧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这是辞姐姐在世时留下的最后一幅画,却因为章家的人……章文轩,这笔账她记下了。
“辞姐姐……”舞阳在心中无声地叫着楚青辞的名字,眼眶一酸。
仿佛一眨眼间,就两年多过去了……
戚氏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幅画,眉头紧锁,同样心痛惋惜,这幅画本来可以成为传世之作,画卷上留下的这个落款本可名垂青史,可是现在却……自己难辞其咎!
戚氏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这时,雨薇捧着一个盛着清水的铜盆快步回来了,戚氏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忙道:“端木四姑娘,我先帮你清理一下伤口吧。”
戚氏又看向了端木绯手掌上的伤口,为小姑娘感到心疼,若非为了护住这幅画,小丫头又怎么会摔倒?!小丫头是家里娇养长大的,又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
端木绯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已经被涵星推搡着在一旁坐下了。
舞阳和万公公他们也担忧地围了过去,端木绯一下子就成了所有人的中心,万公公在一旁紧张地说着:“章大夫人,您能行吗?”
“我看咱们还是先等等太医吧。”
“端木姑娘,你脸色有些白,她是不是弄痛你了?”
“……”
接下来,就只听万公公的声音好像母鸡似的咯咯叫个不停……
待于太医急匆匆地赶来时,戚氏刚好帮端木绯清理好了伤口,于太医看着只是掌根擦皮点皮的端木绯,一张老脸上不由就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于太医忍不住朝那个把他叫来的小侍看了一眼,觉得对方简直是乱传话,说得十万火急的,让他差点以为端木四姑娘受了什么断骨割肉的重伤。
没等于太医反应过来,就听万公公急切地催促道:“于太医,你别愣着,赶紧给端木姑娘诊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