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茶功夫后,端木绯就剪好了纸,而封炎的走马灯框架也初具雏形,他的动作十分熟练,轻巧,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
走马灯做起来要比普通的灯笼复杂得多,要在灯笼中制作一个轮轴,把剪纸粘在轮轴上,当灯内点起蜡烛,热气就会推动轮轴转动,形成“你追我赶”般的图画,故名走马灯。
端木绯还是第一次看人制走马灯,不小心就入了迷,好奇地盯着封炎修长有力的手指以及他手下渐渐成型的走马灯……
封炎起初还高兴自家蓁蓁在看她,可是没一会儿就被她的眼神实在看得受不了了,耳尖又开始发烫,心跳愈来愈快……
“蓁……端木四姑娘……”封炎突然停下了手,本想设法让端木绯去做些别的,却见她疑惑地抬眼对上了他的,眸子晶亮。
二人四目相对时,封炎的脑袋里几乎是一片空白,没话找话道:“我们明天去试新火铳吧?”
一说到新火铳,端木绯的眸子更亮了,容光焕发。
这一刻,什么欠债还债早被她忘得一干二净,她想也不想地连着点头,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新火铳的威力了。
端木绯的心神一不小心就跑到了火铳上,魂飞九天,思绪跑远了。
封炎暗暗松了口气,笑着凝视了端木绯片刻,又继续做起走马灯来。他得快点才行,被蓁蓁这么紧盯着,他可吃不消。
于是乎,当端木绯回过神来时,就发现封炎的走马灯已经完成了。
与此同时,四周其他人的灯笼也完成得七七八八了。
随着侍一声“皇上驾到”,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园子口,一众后宫嫔妃、皇子公主以及勋贵众臣簇拥着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走来,一下子就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这次秋猎,皇后如同往年般没有随驾,伴随在皇帝身旁的自然就成了皇贵妃耶律琛。
皇帝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众人做的灯笼,又赏了某个勋贵公子“做”的龙灯,看来龙心大悦。
之后,众人把各自的灯笼纷纷地挂了起来,又有内侍宫女给每人都发了一盏莲花灯。莲花灯被点燃后,就一盏盏地被放入湖中,随着水波飘荡远去,那密密麻麻的莲花灯漂浮在湖面上,比天上密布的星辰还要璀璨。
在皇帝慷慨激昂地说了一番墨州的灾情后,众人皆是合掌对着河面的莲花灯默默祈福。
跟着,首辅端木宪第一个响应皇帝救灾的号令,愿意奉上三年的俸禄,皇帝感动不已,那些个勋贵却是暗道端木宪真是个老狐狸,他一年的俸禄换成白银也不过才区区两百多两,倒是在皇帝跟前卖了好,却又不得不响应,要么就捐出了现银,要么就也献上俸禄……
一时间,颇有种众志成城的势头,皇帝的心情越发畅快。
皇帝对着一旁的小侍招了招手,吩咐了一句,跟着那侍就伸长脖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四下张望了一番,快步走到了端木绯跟前。
“端木四姑娘,”那小侍对着端木绯拱了拱手,“皇上叫姑娘上前说话。”
端木绯应了一声,就在众人一道道审视的目光中,泰然自若地朝皇帝的方向走去,笑盈盈地屈膝福了福身,姿态既优雅又不失小姑娘家家的天真活泼。
皇帝看着小丫头那欢快的样子,不由也被感染了笑意,嘴角也跟着她翘了起来,和善地说道:“小丫头,朕知道你受了委屈,朕赏你一对玉如意给你压压惊。”
一旁的那些个朝臣闻言,目光却是看向了端木宪,表情更纠结了。老狐狸啊老狐狸,这左手出了三年俸禄,右手就借着孙女又翻倍拿了回来。
“谢皇上赏赐。”端木绯笑眯眯地福了福身,又拍了拍了胸口,“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看来古人诚不欺我也。”
看着小姑娘形容间还隐约有一丝后怕却表现得落落大方,皇帝的眼神愈发柔和,觉得端木宪真是教孙有方。
哎,这次小丫头也确实是受了委屈,就连一向稳重的端木宪都跑来找他哭诉过了,说小丫头连接几夜半夜都被噩梦惊醒,梦到自己落水了,在湖里差点溺死……
“也亏得你这丫头心胸还算开阔……”
皇帝感慨地又道,话还没说完,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空灵嘹亮的歌声,女子的歌声流畅悦耳,如同那潺潺山涧流水般跳跃而来。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
歌声柔媚缠绵,勾勒出一幅旖旎的画面。
原本这湖水中随波漂流的一盏盏莲花灯是那么圣洁,可是此刻在歌声的衬托下,却骤然变成了“花自飘零水自流”,似是女子在思念着情郎。
四周的其他人皆是下意识地噤声,愕然地安静下来,也让那不远处传来的歌声越发清晰。
众人或是惊愕,或是疑惑,或是好奇,面面相觑,而皇帝身后的涵星却是心知肚明这歌声的主人到底是谁,伸长脖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翘首以待,等着看热闹。
皇帝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吩咐道:“阿隐,让人去去看看是谁!”
“是,皇上。”岑隐作揖应声,唇畔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也不用岑隐再吩咐,他身后的小蝎已经带着两个小侍循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往西南方的几座假山快步走去。
很快,随着女子一声略显凄厉的叫声冲破夜的宁静,歌声停止了。
跟着,四周愈发安静了,一片鸦雀无声。
再接着,就听一个有些耳熟的女音自前方的假山后传来:“放开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小心我让我姑父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你知不知道我姑父可是京营总督!”
随着这声声狐假虎威的厉斥,众人的目光都意味深长地望向了魏永信,魏永信的脸色难看极了。
很快,小蝎就再次进入众人的视野,他身后两个小侍一左一右地钳住一个红女少女朝这扮走来,正是柳映霜。
此刻四周众人皆是一身素服,唯有柳映霜一袭红裙似牡丹般娇艳夺目,显得如此突兀。
柳映霜的双脚被两个小侍抬得离地,感觉上臂疼痛难耐,身子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嘴里道:“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她终于看到了前面的皇帝和众人,顿时哑然失声,唯恐在御前失仪。
两个小侍一直把柳映霜拎到了皇帝身前,然后其中一人粗鲁地往柳映霜左腿的后膝窝踢了一脚,柳映霜只觉得钻心得痛,脚下一软,跪倒在冷硬的地面上。
她还一头雾水,不太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柔弱地伏跪在地。
魏永信一向疼爱这个内侄女,心里真是既好气又心疼,表面上却做出勃然大怒的样子,斥道:“不知所谓!你还不赶紧回去!”这个时候,还是先避避风头才是上策!
柳映霜心中一阵纠结。倘若她错过了这次机会,也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再面圣。
她暗暗咬了咬一口银牙,抬起头来道:“皇上,臣女知道错了。”她一脸无辜地看着几步外的皇帝,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泛着些许水光,楚楚可怜。
她恭恭敬敬地给皇帝磕了个头,然后再次仰起那张小脸,“臣女是特意来向皇上请罪的,还请皇上宽恕臣女吧。”
她穿了一袭正红色绣牡丹花齐胸襦裙,外面罩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红色纱衣,当她磕了一个头后,纱衣从她的右肩微微下滑,露出一片白皙如玉的锁骨,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透着一种少女特有的娇媚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