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了又忍,霍地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裙,朝端木绯、舞阳和涵星三人走去。
“四公主殿下,端木四姑娘。”耿听莲先与二人见了礼,寒暄了两句后,就对着舞阳正色劝诫道,“大公主殿下,您是堂堂大公主,理应坐等臣女拜见才是……”像刚才这样起身亲迎一个臣女,实在是成何体统!
舞阳右眉一挑,语气淡淡地说道:“耿听莲,你只是区区一个伴读,本宫要做什么,还由不得你来置喙。”
话音未落,舞阳已经挽着端木绯从耿听莲的身侧走过,二人说说笑笑,像是根本就没有把耿听莲放在心上。
耿听莲面色微僵,嘴角紧紧地抿在了一起。
涵星歪着螓首故意冲耿听莲呵呵地笑一声,然后也步履轻快地跟上了端木绯与舞阳。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耿听莲低低地叹了口气。
她跟在舞阳身边四个月,对这位大公主也有几分了解了,舞阳一向我行我素,骄矜自负,因此之前才会沾染上豢养僧人的流言蜚语。
哎,要是舞阳平日里谨言慎行,娴雅恭顺,别人又何至于会把那些腌事扯到她身上!
耿听莲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宫女提示说,张太傅来了。
众人急忙各自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没一会儿,课堂里就一片宁静无声。
着一袭青色直裰的张太傅很快就进了厅堂,模样看来与四个月前一般无二,性子也差不多。
他随意地扫了端木绯一眼,就径自开始用一板一眼的声音开始上课了。
端木绯本来就没睡够,顿时觉得好像听了安眠曲似的,眼皮越来越重了……
就坐在端木绯左后方的耿听莲正不以为然地看着她,眉心微蹙。
耿听莲返回京城已经四个多月了,这些日子,因为兄长耿安痴迷那个端木纭,所以她也稍微打听了一下端木家的几个姑娘。
端木纭才学平平,不过操持起内务来,还算井井有条,管着端木家的中馈一年了,也没出过什么岔子;端木绯年纪小小,据说棋艺和琴艺上都造诣不凡,尤其是琴艺,在宣国公府和凝露会上两度力挫那个有“琴之绝艺,北楚南付”之称的付盈萱,一时声名大显。
可是,这个端木绯也就一个快满十一的小姑娘,平日里看起来又总是一副懒散的样子,连上课都是这般心不在焉,就差当场打哈欠了……她真的如传闻中一样吗?!
她不信。
第228章 后悔
耿听莲忙着留心端木绯,便有几分心不在焉,完没注意到张太傅略带不悦的眸光。
这个端木绯不是伴读,没好好听课也就罢了,连这个平日里还算认真的耿听莲也散漫起来,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张太傅心里暗道,嘴上还是继续上着他的课。
这几天的课程正在讲各国邦交,今天讲的是蒲国。
张太傅先大致说了八年前蒲国出兵占了西州和陇州的事,一直说到定国将军府的许景思受封新了郡主和亲蒲国,大盛与蒲国终结姻亲之好。
张太傅饮了两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后,就继续说起了和亲之事
当年的战役后,西北边境一度十户九空,尸殍遍野,一片荒芜。自新乐郡主和亲蒲国后,大盛西北与蒲国才算彼此相安无事,此后数年西州和陇州得以休养生息,渐渐又繁荣起来,如今两国百姓在边境也时有商贸往来……
张太傅说到一半时,皇帝的身形就出现在了厅堂口,众女自然也看到了,正欲起身,就见皇帝使了个手势让她们不用行礼,负手站在一旁听着。
张太傅心无旁骛地侃侃而谈,直到说完后,他才骤然意识到皇帝来了,急忙给皇帝行了礼。
皇帝的心情还不错,挥手让他免礼,然后就在侍搬来的一把太师椅上大马金刀地坐下了,笑着随口考校道:“你们对新乐郡主和亲有何看法?”
皇帝话落后,课堂里静了一瞬。
几位姑娘面露局促,何太傅的课实在是枯燥无趣得很,她们多是左耳进右耳出,而且新乐郡主的长姐乃是伪帝的正妻,她们更担心不慎触及皇帝的禁忌,触怒圣颜。
一片寂静中,一道丁香色的倩影优雅地站起身来,对着皇帝屈膝福了福,落落大方地说道:“臣女以为,新乐郡主和亲蒲国换来两国八年太平,边境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实在是于国、于民大为有利,可谓功德千秋,必能名留青史。”
耿听莲的话中虽然没点没提皇帝,但是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在恭维皇帝英明果敢,让新乐郡主和亲,才换得两国的和平。
皇帝听着也颇为舒心,眉目舒展开来。
耿听莲嘴角微翘,接着就看向了右前方的端木绯,笑吟吟地问道:“端木四姑娘怎么看?刚刚我见四姑娘在课中‘频频点头’,想必一定有所见解。”
舞阳和涵星闻言不由眉头一皱,眸色微沉地看着耿听莲。
“……”端木绯心里颇有一种锅从天上坠的感觉,她刚才哪里是在点头,是差点睡着了才对。
端木绯没看耿听莲,反而是抬眼看向了前方的皇帝,她其实明白皇帝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上书房以及他问这个问题的用意,皇帝心里还不是指着舞阳去和亲北燕来缓解两国之间微妙的局面。
在皇帝和众人的目光中,端木绯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福了福,小脸上还是如平日里般眉眼弯弯,笑得十分天真可爱。
舞阳和涵星对视了一眼,知道端木绯心里自有计较,便坐等看好戏。
“耿五姑娘,”端木绯转身望向了耿听莲,乌黑的大眼亮得出奇,“我刚刚在想,若是八年前,新乐郡主抵达蒲国后,就被蒲王一刀斩杀,然后蒲国大军继续东进……那么新乐郡主是否要遗臭万年?”
“和亲”本就不是简单地把公主远嫁那么简单,这也是两国的一场博弈,你进我退,互利互惠。一切最终都是一个“利”字。
耿听莲完没想到会从端木绯嘴里听到这么几句话,嘴巴张张合合,好一会儿才脱口道:“姑娘的这种假设实在是荒谬!”
就现在的事实和结果而言,端木绯的这种假设根本毫无意义!
这个端木绯真是喜欢哗众取宠,博取眼球。
端木绯也不恼,笑眯眯地又说了一句:“读史明智,鉴往知来。不假设不推敲,何以鉴往知来?”
端木绯的话本来也就不是说给耿听莲听的,她瞥了似在沉思的皇帝一眼,根本没等耿听莲再说话,就径自地坐下了。
强词夺理!真是强词夺理!耿听莲胸口一阵起伏,心里暗道。
前面的皇帝若有所思地转动着大拇指上,不由看向了舞阳,眸底掠过一抹愧疚。他也不想用女子来换取和平,但为了国家,这是身为公主应该牺牲的。
两国和亲是为大局。
耿听莲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皇帝忽然站起身来,含笑道:“朕还有事,就不打扰太傅上课了……舞阳、倾月、涵星……”他扫视了几位公主一遍,“你们跟着太傅好好上课。”
皇帝双手负于身后,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课堂内的空气似乎随着皇帝的离去,顿时变得轻松了不少。
张太傅清了清嗓子后,就继续说起了一些大盛西北周边的小族,多是三言两语地简单带过,那些小族的名称听着就甚是拗口,把姑娘们听得云里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