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地冷静下来,又道:“金嬷嬷,敢问舞阳姐姐用的是什么药?”
金嬷嬷犹豫了一下,想想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就答道:“这药是十年前,太医院的王老太医开的方子,由生山药、于术、广陈皮、牛蒡子、生杭芍、玄参……制成的药丸。殿下小时候哮喘症第一次发作时,服用的就是这个药丸。这些年来,皇后娘娘一直让人备着这个药……”
王老太医擅治风寒、哮喘症等,可是这位老太医早就在五年前故去了。
“殿下!”
这时,一个宫女紧张地朝舞阳惊呼了一声,面色惊恐,四周的其他人急忙朝床榻围了过去。
只见床榻上的舞阳呼吸由急促转为微弱,就像是被人捏紧了喉咙般,气若游丝,额头是大滴大滴的冷汗,那苍白得没有一点血的小脸上透着一丝灰败的青色,死气沉沉,仿佛下一瞬,她的呼吸就会停止似的……
“舞阳!舞阳,你别吓母后啊……”皇后激动地抓着舞阳的小手,声音微微哽咽,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自眼角滑落。
皇后用命令的口吻对一旁的太医道:“李太医,快!你快救救大公主。”
李太医早已经是满头大汗,对着皇后俯首作揖道:“皇后娘娘,大公主殿下的哮喘症来势汹汹,上气喘逆,少气不足以息,已经……已经病入膏肓,微臣实在是束手无策……”
这要是在普通人家,李太医恐怕是直接让他们去备棺材了,可是面对皇后,他也只能尽量语气委婉。
短短这一句话,李太医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生死之间走了一回般。哎,这世上最不好做的大夫约莫就是太医了!
“你……你说什么?!”皇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如遭雷击。
她的女儿还不满十五岁,还未享受这大好年华,就要这样离开人世?!
皇后瞬间身子一软,虚软地倒了下去。
“皇后娘娘,您要保重凤体啊!”
一旁的宫女和金嬷嬷急忙扶住了皇后,扶着她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又是掐人中,又是把嗅盐放在皇后鼻下,皇后这才缓过来一些,但是脸色还是惨白如纸,眼神涣散。
端木绯也是惊得瞳孔猛缩,心口一阵钝痛,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李太医,”端木绯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正色看着李太医问道,“敢问殿下的病情到底如何?”
李太医又用袖口擦了擦汗,战战兢兢地解释道:“殿下对花粉过敏,以致口鼻内红肿,气道阻塞,邪乘于肺,则肺胀……是以少气不足以息。若是不能畅通气道,这样下去,殿下随时发生呼吸骤停……”
说着,李太医的声音也微微发颤,今日大公主要是薨了,帝后必然震怒,那么自己这太医恐怕也会被迁怒。
“李太医,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救殿下?”端木绯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太医再问,她的一只小手紧紧地攥着体侧的裙裾,仿佛这样就能给她力量一般。
李太医沉重地摇了摇头,这要是王老太医还健在,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现在,“……殿下怕是过不了半个时辰了。”李太医艰难地说道。
“你……你说什么?!”皇后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又是一阵晕眩猛地传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皇后只觉得浑身发寒,如坠冰窖,眼前一片晦暗,仿佛她的前方再也没有了一丝希望……
对皇后而言,舞阳是她唯一的慰藉。
如果连舞阳也走了,那么她活在这世上,又还有什么意思呢?!
此时此刻,皇后几乎是心如死灰,恨不得随女儿一起离去……
“皇后娘娘,”端木绯沉默了三息后,忽然坚定地出声道,“可否让我一试?”
小姑娘的声音清亮而坚决,在这不大的寝室内异常响亮,令得四周为之一静。
皇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几步外的端木绯,脱口问道:“绯儿,你有办法救舞阳?!”皇后死死地盯着端木绯,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
端木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毫不躲避地直视皇后,不紧不慢地说道:“皇后娘娘,既然李太医说已经没办法了,那就容臣女赌一回吧。”
顿了一下,端木绯的目光又看向了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舞阳,坚定地说道:“我相信舞阳姐姐,以她的毅力,一定能撑下来的。”
楚青辞没能活过及笄,但是舞阳一定可以!
这一瞬,端木绯的眸子似乎比窗外的灿日还要明亮,让她的小脸上泛着一种令人几乎无法直视的光芒。
皇后怔怔地看着她,似乎着了魔般。
“皇后娘娘……”李太医几乎想说端木绯是不是疯了,她一个不懂医术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救大公主,可是皇后一个抬手打断了李太医。
皇后看着李太医的眼神冰冷如刀,面无表情,那冷漠的神色仿佛在说,你既然救不了本宫的女儿,难道还不许别人救?!
李太医吓得瞳孔猛缩,胆战心惊地低下头去,感觉背后的衣衫已经湿得贴在了皮肤上,浑身又湿又冷,心里觉得皇后现在简直就是病急乱投医。
皇后紧紧地攥着拳头,她也知道让端木绯出手是冒险,可是女儿只有不到半个时辰可活了,李太医都已经判了女儿死刑,自己还能怎么办,还有别的选择吗?!
如果什么也不做,她的女儿就是等死!
一时间,皇后的脑海中如走马灯一般闪过一幅幅往昔的画面,女儿出生时嚎啕大哭的模样,女儿牙牙学语的模样,女儿蹒跚学步时的样子,女儿渐渐长大了……
皇后深吸一口气,心中很快就有了决定。
“绯儿。”皇后定定地看着端木绯,她知道这个小姑娘很聪慧,她也知道这个小姑娘与她的女儿亲如姐妹。
若非端木绯在意舞阳,她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你来试试吧。”皇后咬牙同意了,似乎用尽身的力气才说出了这五个字。
金嬷嬷欲言又止地皱了皱眉,迟疑道:“皇后娘娘,要不要去请示一下皇上?”
金嬷嬷这一说,皇后的面色瞬间又变了,一手紧紧地握住了一旁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眸中阴沉得仿佛肆虐起一片风暴。
这一刻,皇后的心中充满了恨意。
舞阳一发病,皇后就派人去请皇帝过来,连端木绯这个不相干的人也在听说了消息后立刻就赶了过来,可是皇帝呢?!
皇帝这个父亲在哪里?!
怕是在耶律琛那里乐不思蜀,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想着,皇后的神情更为冰冷,也更为坚定。
闭了闭眼后,她的眼神沉淀了下来,看着端木绯又道:“绯儿,舞阳是本宫的女儿,这件事,本宫自己做主,你尽管试!”
皇后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