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第一个反应是以为罗其被母亲所胁迫,想要安慰他,想要告诉他自己是决不会屈辱于母亲的淫威,可是话到嘴边,她又意识到不对。
刚才母亲似乎对着罗其唤了一声“士衡”,士衡是罗其的字。?
母亲怎么会如此亲昵地唤着罗其的字?!
九华双目一瞠,心里隐约浮现某种可能性,但又希望这不是真的。她急切地看向了罗其,希望他能否认。
然而,罗其却避开了九华的目光,侧过脸,微微垂眸,浑身更是细微地颤抖着。
随着他转头的动作,九华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他颈上的一个桃花般的红印上,这是……
九华已经不是不解人事的黄花姑娘,那暧昧的红印代表着什么,她心知肚明,耳边反复地响起母亲那一声亲昵的“士衡”,脑海中浮现罗其那似是包含着千言万语的内疚与感慨……
难道说……
九华瞳孔猛缩,突然想起了年前有一个叫丁文昌的举子被母亲弄进公主府里,后来那个丁文昌不堪其辱,悬梁自尽,还在京中掀起了好大一片风波。
比起那丁文昌,罗哥哥无论貌样,才华,气度,都远胜于他,难道母亲也瞧中了他,所以才一直不许自己和罗哥哥的婚事,现在更是强迫了他……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九华瞳孔猛缩,身子如风雨中的小草般颤抖不已,她的心仿佛被刺穿了许许多多孔洞似的,冷风在心口呼呼地吹过,绝望与悲伤席卷而来,将她彻底吞没。
她的母亲竟……竟然对她的罗哥哥下手……
九华狠狠地攥紧了体侧的袄子,目光阴沉地看向了长庆。
一瞬间,她心口的一道堤坝被体内的怒潮轰地冲垮了,情绪几近崩溃。
“娘,你也太不要脸了,连自己女儿的夫君都要觊觎!”
九华抬手指着长庆的鼻子怒斥道,她的声音近乎是撕心裂肺,清晰地传入周遭那些路人的耳中,也传入了涵星的马车。
什么?!涵星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正要送到嘴里的瓜子停在了半空中,愣住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缓缓地眨了眨眼,下巴差点没惊掉。九华刚才说了什么?!
四周更是一片哗然,不时可以听到什么“母女争夫”、“闻所未闻”、“公主风流”之类的词从人群间飘出,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熙熙攘攘的一片。
那些个路人皆是对着长庆、九华和罗其指指点点,目露轻蔑之色。
董嬷嬷的脸都白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县主,还是进去……”董嬷嬷一把拉住了九华,想劝她进府说话。
“啪!”
怒极的九华直接甩开了董嬷嬷的手,她已经被愤怒所控制,无法思考,也不愿去思考,只想宣泄积压在心头多年的不满。
为什么她的母亲是这么一个淫荡的女人!
九华双目一片赤红,又朝长庆逼近了一步,愤然道:“自父亲去后,这些年来你身边男人不断,我有说过什么吗?!可是你竟然连自己的女婿都要下手,你……”
说到这里,九华哽咽了。
只要一想到她的罗哥哥所受的屈辱,她就心如刀割。
九华的胸膛一阵剧烈地起伏,额角青筋乱跳,整个人形容癫狂,仿若疯妇。
长庆被女儿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四周那一道道目光更是像千万道针一般朝她刺来。
她怒,她羞,她疑,她惊……
长庆现在顾不上跟九华计较,目光锐利地看向了罗其,红唇微动,想质问他到底是何意图,却又叫不出他的名字。
这罗其竟然是女儿九华的丈夫,长庆想着心里就五味交杂,眼底明明暗暗,似乎酝酿着一股风暴。
罗其深深地看着长庆、九华母女二人,轻启薄唇,幽幽地叹了口气,“都是我的不对……”
他的声音微微沙哑,浑身弥漫出一股浓浓的哀伤,那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似无奈,似自惭,似羞愧,似悲伤……
他眸中那种强烈复杂的情感像海浪般涌来,几乎要把长庆淹没,长庆身子微微一颤,瞬间明白了。
是了。
女儿一向任性,肯定是她一厢情愿地非要嫁给士衡,所以士衡才会跑了,士衡又怎会知道九华是自己的女儿……
“士衡……”长庆喃喃唤道。
“罗哥哥,不是你的错。”九华捂着胸口,心更痛了,这一切也不是她的罗哥哥自愿的!
九华又上前了一步,“罗哥哥,我不怪你!”要怪就要怪她娘!
罗其仿佛受惊似的又退了一步,闭了闭眼,无奈地摇着头,眸子里的哀伤浓得快要溢出来了。
忽然,他毅然地转过了身,二话不说就朝那朱漆大门撞了过去……
九华花容失色,惊恐地叫了起来:“罗哥哥!”
长庆也是瞳孔猛缩,面色大变,高喊道:“快!还不……”
其实也不用长庆吩咐,四周的那些下人们已经急忙冲上前,想要拦下罗其……
“咚!”
只听那一声如重锤般的闷响回荡在四周,也像是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长庆和九华的心口,令得母女俩呆若木鸡,动弹不得。
“罗哥哥!”九华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尖锐得仿佛直冲云霄般,震得四周的空气都为之一颤。
九华飞扑罗其身上,只见那刺眼的鲜血自他头上的伤口汩汩地流出,红得触目惊心……
周遭的人群再度哗然,好像一滴冷水掉了热油锅般,炸开了锅。
董嬷嬷惊得差点没背过气。
见长庆呆若木鸡而九华就知道哭,董嬷嬷急忙喊道:“快快快,把人抬进去,赶紧关门!”
在董嬷嬷的吩咐下,四周的那些下人都行动了起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一前一后地把倒地不起的罗其抬了起来,长庆这才回过神来,高喊着:“还不赶紧叫府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