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那清脆响亮的掌掴声回荡在凉亭里,一朵赤金镶猫眼石珠花随之高高地飞了出来,掉在了凉亭外,周遭静得可怕。
徐姑娘白皙秀丽的脸庞上浮出一个清晰的五指印,脸颊很快肿了起来。她又羞又愤地捂着左脸看着两步外的九华,眼眶里浮现一层朦胧的泪雾,楚楚可怜,“县主,您怎么随便打人?!”
九华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冷笑道:“打的就是你这在背后道人是非的长舌妇!”
端木绯和端木纭闻言,不由彼此互看了一眼,心里浮现某个念头:莫非这徐姑娘说的什么《凤女参佛》是在暗指长庆长公主的私事?!
“你……我……”徐姑娘的嘴巴张张合合,欲言又止,最后她狠狠地跺了跺脚,捂着小脸飞奔离去。
忽然,一只纤长的素手自一丛梅红色的山茶后伸出,把掉在凉亭外的那朵赤金镶猫眼石珠花捡了起来,跟着,就听一个有些生硬的女音语带不屑地说道:“你们大盛人啊,就是规矩多!”
话语间,一个穿着火红色斜襟胡服的异族少女信步地从山茶树后走出,少女浓眉深目,面若桃花,正是北燕五公主耶律琛。
九华一看到耶律琛,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母亲长庆和耶律辂的那些风流事,刹那间脸色更难看了,一双乌眸中凝聚着浓浓的阴霾。
耶律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朵珠花,丰润的红唇轻扬,又道:“在咱们北燕,和则来,不和则去。男女之事又关别人什么闲事!”
耶律琛似乎在嘲讽封从嫣和徐姑娘她们在背后嘴碎地道人是非,封从嫣听着面黑如锅底,急忙对着九华道:“九华姐姐,你别误会……”
封从嫣急切地朝九华走近了一步,嘴里亲昵地唤着。自初一那日不欢而散后,这还是封从嫣第一次见到九华,没到竟然在这样的情景下。
“误会什么?!封姑娘。”九华冷冷地打断了封从嫣,俏脸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县主。”这时,楚青语款款地走进了凉亭,笑着提议道,“我看这里有些寒凉,我们还是进清涟堂吧,免得受寒着凉就不美了。”
说话间,楚青语亲昵地挽起了九华的胳膊,对着九华微微一笑,眼角的余光也同时在打量着不远处的端木纭和端木绯,眸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流光……似是百思不得其解!
皇帝赐婚以及杨羲被治罪的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楚青语当然也知道,她在震惊之余,有些迷茫了。
这一切和她所知的完不一样了!
杨羲应该是风光一时的庆元伯,直到封炎崛起,杨家才满族获罪,可是现在杨云染竟然被流匪掳走至今生死不明,杨羲先被削爵后又被发配,不过短短几个月,杨家几乎垮了……
还有,李廷攸不再是去年武科的武状元,封炎在秋猎中也没有受伤,舞阳没有被皇帝厌弃,涵星也没有被流匪凌辱而死……以及皇帝突然赐婚杨旭尧和端木家的二姑娘……
这一件件、一桩桩都出乎楚青语的意料,令得她心里越来越混乱。
她甚至一度怀疑,那些曾经的记忆是不是只是她的白日梦,她今天来这里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验证一番。
那件事还会如她所知般发生吗?!
想着,楚青语暗暗地掐了掐掌心,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至于九华,正眼神阴沉地看着站在石桥上的端木绯,眉头紧皱。这还真是冤家路窄了!
初七那日在御花园中发生的一幕幕还犹在眼前,九华不悦地撇开了俏脸,亲昵地朝楚青语靠了靠,颔首道:“楚三姑娘,我们进去吧。”
九华再也不看封从嫣一眼,与楚青语说笑着从她身旁走过,朝清涟堂走去。
封从嫣樱唇微颤,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俏丽的小脸上既委屈又幽怨。她咬了咬下唇,忍不住朝端木绯狠狠地瞪了一眼,都怪她!每次遇到这个端木绯就没好事!
端木绯歪着头,一脸无辜地抿了抿小嘴,这关她什么事啊!她只是无辜的路人好不好!
封从嫣扬了扬下巴,转过身,就提着裙裾跑了。
端木纭根本就不知道端木绯认识九华和封从嫣,自然也没发现她们三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只以为是九华和封从嫣之间闹得不快,并没有太在意。
那圆脸宫女也没想到她们偶然经过,就看了这么一出大戏,表情有些古怪。她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说道:“两位姑娘,请跟奴婢往这边走。”
圆脸宫女引着端木绯和端木纭走下了石桥,然后往位于清涟堂东边的暖阁去了。
姐妹俩由丫鬟服侍着解下斗篷后,就走入暖阁中,前面一个宫女仔细地为她们打帘,就听帘子后传来皇后不冷不热的声音:“这么说来,令郎还真是飞来横祸啊。”
“皇后娘娘,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啊。”接着是一个妇人唏嘘的叹息声响起。
端木绯白生生的指头随意地卷了卷手里的丝帕,心道:这莫非是皇后给舞阳挑的第四个人选,这么巧“又”出了意外……也不知道君然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思绪间,端木绯跟在端木纭身后进了内间,里面弥漫着着一股淡雅的熏香,着一袭深青色织金翟衣的皇后优雅地坐在金漆凤座上,嘴角轻翘,雍容大气。
下首坐着舞阳。
今日的舞阳明丽动人,穿着初七那天涵星和端木绯为她挑选的那一袭真红色金凤缠枝纹云锦褙子,发髻上的红宝石华胜、珠花交相辉映,整个人彷如那展翼的鸾鸟般鲜艳夺目,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也宣示着皇家有女初长成。
除了舞阳外,两边还坐了四五个雍容华贵的夫人,皆是身姿笔挺。
其中一个四十余岁、身穿秋香色褙子的丰腴妇人义愤填膺地说着:“哎,这些个打架生事的地痞委实可恶,真该让京兆府好好治治,小儿被他们砸伤了脑袋,到现在还头疼欲裂……”妇人说着,心疼地捏着一方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花。
舞阳正捧着一个蝶戏牡丹粉彩茶盅饮茶,茶盅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像月光般清冷,对于这些人玩的把戏是心知肚明。
“本宫也是当母亲的,也是深有体会啊。”皇后淡淡道,“既然令郎伤得这么重,不如本宫让太医院的刘太医去府上给令郎诊治诊治,也免得外头那些庸医耽误了令郎的病情。”
中年妇人丰润的脸庞上僵了一瞬,眼中闪过一抹慌乱,急忙欠了欠身道:“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臣妇已经请千金堂的大夫给小儿看过了。千金堂是百年药堂,治疗外伤那是出了名的,大夫说了是头部受了撞击,难免需要静养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慢慢好起来……”
“人没事就好。”皇后意味深长地叹道。
“皇后娘娘说得是。”中年妇人诚惶诚恐地应着,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几乎浸湿了中衣。
她眼角瞟到两个眉目如画的小姑娘进来了,目光一转,笑着转移话题道:“咦?这是哪家的小姑娘,漂亮得好似花骨朵一般!”
其他几位夫人听皇后刚才那番绵里藏针的话也是暗暗心惊,也想着快点把这尴尬的场面给圆过去,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夫人就笑着附和道:“是啊,好一对漂亮的姐妹花!”
端木绯与端木纭浅笑盈盈地上前了两步,恭敬地给皇后行了礼,“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知道舞阳与端木绯处得好,因此笑容十分和蔼亲切,抬手示意道:“端木家的两个丫头,免礼。”
闻言,那几位夫人又是面色一僵,谁人不知端木贵妃与皇后之间关系微妙,没想到这两个落落大方的小姑娘竟然是端木尚书家的姑娘。
看着端木绯和端木纭来了,原本百无聊赖的舞阳眸子一亮,眉飞色舞地对着她俩地眨了眨眼,眉宇间瞬间就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舞阳随手放下了茶盅,笑吟吟地站起身来,与皇后告退道:“母后,阿纭和绯妹妹第一次来千雅园,儿臣领她们四处走走吧。”她目不斜视,看也不看那中年妇人。
皇后维持着高贵温和的笑容,对着舞阳慈爱地说道:“去吧,今日好好玩。”
三个姑娘又给皇后屈膝行礼后,就鱼贯地退出了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