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脸色都霎时变了,那圆脸妇人更是失态得差点没站起来,心中暗道不妙。
锦衣卫可不会等着人来迎,五六个锦衣卫直接横冲直撞地朝正厅这边来了。
三人连忙起身相迎,对着为首的方脸青年见了礼:“于千户。”
那蓝袍男子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中忐忑,好声好气地解释道:“于千户,我家只是纳妾而已。”
锦衣卫在这个时候来府中,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为了孙氏的事。
对此,于千户只给了一个字:“封。”
圆脸妇人脸色煞白地跌坐在椅子上,觉得自家这次真是被小叔子给害惨了!
被封的不止是这户人家,锦衣卫在京城上下声势赫赫地行动了起来,封了一个又一个的府邸,全京城风声鹤唳,连那些百姓无事也不敢外出。
还有一队队锦衣卫被派往大盛其他地方调查孙家不在京的那些姻亲。
连着三两天,京城上方都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般,有种风雨欲来的紧绷感与压迫感。
那些朝臣们眼看着六七个府邸都被封了,即便锦衣卫没有抄家,也足以让不少人心慌慌的。
毕竟大盛的高门大户也就这些,京中的某些府邸虽然没与孙家结亲,却与这些被封的府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的是姻亲,有的是世交,有的是同窗同科,有的是故交知己……
于是,本来已经平稳的朝堂一下子又忙乱了起来。
身为首辅的端木宪没日没夜地忙,难得午膳时闲下来一会儿,又在心里暗骂慕炎:这个慕炎真会生事,冷不防就整出这么大一件事。
心里骂归骂,但是表面上,端木宪还是要做出一副“全力支持慕炎”的样子,谁让那混小子是他未来孙女婿呢。
十月二十四,锦衣卫从孙家搜到的账本等物也被送到了京城,直送到了岑隐的手里。
当日,那些被查封好几天的府邸里终于又有了动静,陆陆续续地有人被押解出来了,多是孙氏女以及孙家姑爷们。
这些天,整个京城上下全都观望着这件事,各种揣测层出不穷。
偏偏那些账册都握在岑隐的手里,这桩案子又是由锦衣卫负责查办的,就连内阁也不知道案子的进展,旁人都也不敢找锦衣卫打听,更怕打探多了,万一被锦衣卫得知,没事反而给自家惹麻烦。
京中的气氛变得更压抑了,京城上下都有些惴惴不安。
与此同时,天气也越来越冷了,京城迎来了这个冬季的第一场大雪,连下了两天两夜,把京城变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十月二十六,雪停了,北境大捷的喜讯传到了京城。
慕炎几乎是一收到消息,就兴冲冲地跑出了武英殿,亲自策马跑了一趟东厂找岑隐。
在一众东厂番子嫌弃的目光中,慕炎被小蝎引到了岑隐的书房中。
“大哥,你可以放心了。北燕已经败了!”
慕炎亲手把军报送到了岑隐手中,笑吟吟地看着岑隐。
小蝎识趣地退出去给他们俩守门。
也不用岑隐招呼,慕炎就自己在他身旁坐下了,神情惬意,眉眼含笑。
他知道,在这个世上,最最关心北境安危的人,应该就是岑隐了。
对于世代守护着北境的镇北王府而言,北境具有特殊的意义,是薛家人的家,是他们的信念,也是他们的使命。
这一场胜利对于薛家,对于君家,都至关重要!
坐在窗边的岑隐半垂着眸子,死死地盯着手上的捷报,一动不动。
冬日午后的阳光柔柔地从窗口洒在他的背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背光下,他的表情模糊不清,浑身散发着一种安定而沉宁的气质。
寒风一吹,那枝叶上的积雪就随风飞舞,犹如又下起了一场雪,朵朵雪花也难免透过窗口飞进屋子里,洒在岑隐的衣袍上、头发上、睫毛上,而岑隐似乎毫无所觉。
岑隐静静地看着这份捷报,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
北燕败退,北燕征南大将军战死,残军撤离北境,退回了北燕。
经过这场大捷,君然率领北境军不仅夺回了大盛所有的失地,而且还一路打进了北燕的疆域,势如破竹地拿下了北燕的三座城池,图历城、西蒙城和伦塔城。
岑隐看着捷报上提及的这三座城,心潮起伏。
这么年过去了,有的事别人也许不记得了,但是岑隐永远不会忘记。
图历城、西蒙城和伦塔城这三座城池曾经是父王薛祁渊打下来的,后来,父王死后,这三座城池被皇帝割让给北燕。
然而,北燕的野心又岂是区区三座城池可以满足的,他们还是挥兵南下了,生灵涂炭……
想到往昔种种,岑隐眸光闪烁,久久都没有说话。
慕炎没有打搅岑隐,自己给自己倒了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岑隐从捷报中抬起头来,看向了窗外的碧空,雪后的天空碧蓝如洗,乍一眼看去,就像是他记忆中的那片蓝天般。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回过北境了。
岑隐遥望着北方的天空,喃喃道:“父王曾答应了等到空闲时,就带我和姐姐去图历城玩,听说那里有个叫答凛的匠人擅制弓,父王说要给我和姐姐各定制一把弓。”
“母妃还说,父王把姐姐惯坏了,教得跟个男孩子似的野。”
“姐姐的力气虽然不如男子,但是她的箭法非常厉害,连父王都夸她有天分。”
“……”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回想起逝去的亲人,岑隐依旧心如绞痛。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静默了片刻,才又叹道:“可惜了。”
窗外那瑟瑟的寒风吹散了岑隐的尾音,屋子里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慕炎给岑隐也倒了一杯茶,送到他手边。
岑隐浅啜了两口热茶,当他放下茶杯看向慕炎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