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祯突然又想到了端木绯,想到关乎端木绯的那些传闻,在亲眼见过那个机灵的小丫头后,他就觉得外头的那些传言实在是太过荒唐,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也许,关于岑隐的传闻也不是那么可信?
这个念头才刚刚浮现心头,又被许明祯立刻否决了。
毕竟岑隐如今能位于高位,大权在握,全靠今上的重用,可是即便如此,他对今上也是说背叛就背叛的,可见岑隐必不是一个心慈手软、念旧情的人。
岑隐心机深城府重,相比下,外孙实在是太实诚了。
许明祯在心里默默叹气,欲言又止地看着慕炎,终究还是顺了慕炎的意思:“你姨母说什么了?”
慕炎都已经快十九岁了,并非三岁小儿,他有自己的主见,自己虽是长辈,却也同时是臣。
慕炎无视许明祯纠结的眼神,含笑道:“姨母还不知道您和外祖母来了京城,信里说得都是军情。外祖父,不如您和外祖母也写封书信,和我的信一起寄去给姨母。”
“也好。”许明祯颔首应下,想到远在异国他乡的女儿,心里更沉重了。
他的两个嫡女都是命运多舛,许景思更是他们夫妻心头化解不去的伤痛。
许景思和亲后,有几年,老妻时常半夜惊醒,睁眸直到天明,而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这些年,他们夫妻在老家,根本收不到许景思的半点消息,也就是几年前慕炎出使蒲国回来后,悄悄让人递了口信给他,说了一些许景思的现状。
对于这个次女,许明祯有愧疚,有思念,有自责。
次女这些年过得太艰难了!
他是为人父者,本该由他来保护她,可是事实相反,反而要靠着女儿来护住全家。
他实在是枉为人父。
许明祯的眼眸中泛起浓浓的哀伤,很想问女儿还能不能还朝。
话到唇边,终究还是没问,现在的时机不对。
这件事至少得等慕炎的根基稳了,等他把朝局完全把控在手中,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添麻烦。
只要人还活着,他们一家终有团圆的那一日。
许明祯定了定神,又道:“你外祖母一定很高兴。”
顿了一下,许明祯又把话锋转到了公事上,“招安的事,臣会尽快理出一个章程来让你过目。晋州之乱不能再拖了……”
金家寨和泰初寨的势力越来越大,隐约有往秦州和冀州扩散的趋势,再这么下去,就不仅仅是“晋州之乱”了。
许明祯越想越急,起身道:“没别的事,臣就先告退了。”
趁他这把老骨头还有些精力,能替外孙和大盛再做一些事,将来九泉之下,他也不至于无颜面对崇明帝和长女。
慕炎也没留他,笑道:“外祖父,我送送你。等下次休沐的时候,我和娘过去探望您和外祖母。”他说的娘指的自是安平。
“好好好。”许明祯笑容满面地连连应下。
外祖父俩说话间就出了武英殿。
正午烈日灼灼,一股滚滚的热气扑面而来,可是慕炎毫无所觉,在心里美美地琢磨着,唔,干脆哄蓁蓁也陪他一起去。
想到端木绯,慕炎的唇角就翘了起来,愉悦的笑意自嘴角一直蔓延到眼角眉梢,眉飞色舞,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阳光与朝气。
少年人就该有少年人的样子。许明祯看着慕炎这副样子,仿佛感染了他的愉悦,心情轻快了不少,眼神慈爱。
安平长公主把阿炎教得太好了!
许明祯含笑道:“我也早想去拜访长公主殿下了。”
许明祯一家回京后,早就想去求见安平,但是安平之前去了净宁寺礼佛,昨天才刚回京,所以许明祯拖到现在也没拜访公主府。
见安平一方面是为了叙旧,另一方面,许明祯也有点私心,想托她问问,京里有哪些人家适合结亲。
他的长子与长媳早逝,长房只留下一对孙子孙女,兄妹俩年纪也不小了,婚事早该提上日程,男孩子也就罢了,可以先读书考功名,再考虑婚配,这姑娘家的婚事可拖不起。
许家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根基,许明祯与许太夫人都有点犯愁,他们也只能找安平打探一下消息了。
到了武英门后,许明祯就道:“阿炎,大热天的,别送了,你回去吧。”
慕炎也就没再继续送,吩咐一个内侍领着许明祯出宫了,他自己站在武英门内,目送许明祯远去。
许明祯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宫墙之间,慕炎本打算返回武英殿,身形又蓦地顿住了,轻声嘀咕道:“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了……”
闲着也是闲着,他还是去找蓁蓁玩吧!
一阵暖风拂来,拂着周围的树枝发出沙沙声,仿佛在附和他一般。
慕炎打定了主意,当即对着落风吩咐道:“快去备马。”
落风的嘴角抽了抽,知主子如他,立刻猜到了,主子又要提前溜了,十有八九是去要找……
“是……”落风正要领命,武英门的另一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步履声,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将步履匆匆地朝这边跑了过来。
很显然,对方是来见慕炎的。
慕炎眯了眯眼,心底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摄政王,”那小将快步穿过武英门,对着慕炎抱拳行礼,郑重地禀道,“刚刚收到飞鸽传书,晋州生乱!”
慕炎微微蹙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将立刻就回道:“泰初寨的寨主昨日被人行刺,失踪了,生死不明,整个泰初寨现在群龙无首,金家寨正在集结人马,想要趁乱抢占泰初寨的地盘。”
肖天失踪了!慕炎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身形绷紧,恍如一张拉满的弓弦。
他回京后,与岑隐商议晋州的情况时,难免也提起了肖天,他问过肖天的情况,也知道肖天回了晋州,泰初寨在他的主导下逐步扩张,与金家寨、朝廷军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关于肖天的身世,时隔太久,线索有限,实在是不好查,至今还没有个确切的结果,但是慕炎心里总归是放不下的,就算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放下的。
为了蓁蓁,也是为了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