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无宸看着神采飞扬的安平,眸子里漾起一抹春水般的笑意,颔首道:“好。”
她想去哪里,他们就去哪里。
温无宸浅啜了一口茶水,话锋一转:“我刚刚从茗乡茶楼回来,外面现在正在传阿炎的身世无凭无据……看来是有人蓄意在引导呢。”
封炎放下茶盅,勾唇笑了,自信地说道:“事到如今,他们再怎么挣扎,都不管用了!”神色间透着毫不掩饰的张狂。
安平微微一笑:“这钦天监还是很有眼力劲的。”
钦天监没什么实权,平日里又时常要与那些王公贵族打交道,要是没点眼力劲,早就混不下去了。
的确。
次日,钦天监就卜算出了最好的时间,是在五月十五日。
接下来,朝堂上下都开始忙碌起来。
封炎为摄政王,正式接手朝政。
朝堂上下一道道目光都在明着暗着地关注着封炎和岑隐,私底下议论纷纷。
有人以为岑隐不会那么容易放权,有人为封炎担心,更有人等着看封炎的笑话,结果,现实与众人的预料迥然不同,岑隐确实没有把朝政全交给封炎,但是,封炎也没有对此提出任何异议。
不少人暗叹封炎狡猾。
也难怪岑隐会同意让封炎当摄政王,想来是封炎在回京前就和岑隐私下有了协定,以他的退让来换岑隐的支持。
原本,端木宪大概是群臣中最担心的一个,生怕封炎年轻气盛,一时意气会和岑隐扛上,可如今这样的风平浪静,又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每每去内阁议事时总有种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虚幻感。
端木宪也想和端木绯聊聊,可又怕小孙女担心,毕竟夹在封炎和岑隐之间只会让让小孙女左右不是人。
端木宪心里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短短几天,又平添了不少白头发。
然而,面对不时跑来套口风的其他朝臣,他还要继续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让满朝文武都在观望、生怕会闹翻的两人此刻正在岑府中。
此前封炎和岑隐都是避人耳目地约在茗品馆里悄悄见面,现在大局已定,两人也无须再如此,从此,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往来,再不用特意避讳什么。
两人正坐在莲花池边的八角凉亭里一边下棋,一边说话。
池塘中莲花初绽,荷叶田田,空气里回响着清脆的落子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悠然闲适,此时此刻,似乎连时间的流逝都放缓了。
“啪嗒。”
封炎随意地拈在指间的黑子落在榧木棋盘上,棋盘上黑白棋子错综复杂,棋局刚走至中盘。
封炎继续对着岑隐诉苦:“刚刚说到哪儿了……对了,蓁蓁不要我了,大哥,京里的情况肯定瞒不过你的耳目,这些日子到底是谁在阴我?”
封炎哭诉归哭诉,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已经透出一股子随时要撸起袖子去揍人的架势。
岑隐信手从棋盒中拈起一枚白子,不染而朱的唇角微翘,看着封炎这副表情觉得有趣极了。
“……”封炎挑了挑剑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大哥是不是太没同情心了?
岑隐随口问道:“你见过端木大姑娘了?”虽然封炎半个字没提端木纭,但是岑隐已经约莫猜到应该是端木纭审过封炎了。
岑隐用的是疑问的口吻,但是神态却十分确定。
“大哥,你也知道?”封炎眨了眨眼,又落下一枚黑子。莫非连大哥也早就知道那什么纳妾的事,那大哥怎么都不帮他在姐姐跟前说说好话?
不远处,一棵茂盛的梧桐树上一只黑鸟怯怯地探出小巧的鸟脑袋,往亭子里的二人俯视了一眼,然后它仿佛受到了惊吓似的,又猛地把头缩了回去,小脑袋擦过梧桐树叶发出沙沙声,淹没在周围的风拂树叶声中。
亭子里两人不约而同地朝黑鸟所在的位置望去,皆是含笑,一个嫌弃,一个戏谑。
岑隐点点头,唇角又微微地往上扬了那么一点,放下了手里的白子。
自打那次端木纭愤愤地提起封炎要纳妾后,岑隐就让人去查了是怎么回事。
岑隐忍着笑,一一说了。
“……”封炎忍不住就抬头朝亭子外的碧空看去,觉得贼老天太不长眼了,怎么就不来个五月飞雪替他昭显冤屈呢!
“姐姐真是太不了解我了!”封炎正色道。他从里到外都只属于蓁蓁好不好!
封炎看的方向正好是梧桐树的方向,那棵梧桐树的树冠中又骚动了一番,似乎有一只黑鸟脚一滑从枝头滑落,又扑楞着翅膀飞了上去,拍得几片梧桐叶飘飘荡荡地从半空中打着转儿落了下来。
岑隐又勾了勾唇,纠正道:“是你太招蜂引蝶了。”意思是端木纭没错,错全在封炎。
“……”封炎如遭雷击,觉得不仅是贼老天不长眼,连大哥也不帮他了吗?
“擦擦……”
黑鸟似乎很好奇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才让这恶人露出这般表情,悄悄地穿梭在枝叶与枝叶之间,往这边飞近了一些,躲到了一棵槐树上。
封炎很快就振作了起来,涎着脸看着岑隐,讨好地说道:
“大哥,你帮我给姐姐求求情,说说好话。”
“姐姐不了解我没关系,你和蓁蓁了解我就行了。”
“有大哥你替我作保,姐姐不信我,也信大哥你啊。”
“……”岑隐双眸微睁,耳根微烧。
原本拈在手指间的白子自指间滑落,落入棋盒中,棋子与棋子的碰撞声犹如银铃般清脆。
他怔怔地看着那盛白子的棋盒,狭长的眸子里晦暗不明。
封炎也能猜到岑隐心底的犹豫与挣扎,看着他,道:“大哥,有些事我听你的,但有些事,你最好听我的,我是过来人。”
“别以为你有的是时间,有时候错过一瞬,就是错过一辈子,不会有挽回的余地。”
说话间,封炎的凤眸变得愈来愈幽深,其中闪烁着极其复杂的感情,有怀念,有追思,有悲伤,有悔之不及……
曾经,他也以为他和阿辞还年轻,他们有的是时间,他只去北境两三年而已,等他凯旋回京时,他会光明正大地登门宣国公府,他会去向阿辞表明他的心意,他会风风光光地迎娶他的阿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