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星与端木绯都默契地没提谢家的事,随意地扯一些无关轻重的话题。
快到西城门的时候,朱轮车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阵隆隆的马蹄声,街道上也随之喧哗起来,朱轮车与一众随行的护卫都暂时避到了街边。
马蹄声渐近,数百个着铜盔铁甲的禁军策马奔驰而过,浩浩荡荡,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将,一身银白色铠甲在旭日的光辉下闪闪发光。
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在这一身明晃晃的铠甲衬托下,英姿飒爽,仿佛一把出匣的利剑,闪着杀伐之气。
舞阳看着对方熟悉俊朗的侧颜,扬了扬眉。
不止是舞阳认得他,涵星也认得,是慕瑾凡。
慕瑾凡显然也注意到了停在路边的朱轮车,朝舞阳、涵星她们这边看了一眼,微微点头,算是致意,毫不停留地策马离开了。
西城门的守兵也优先让慕瑾凡一行人通行,没一会儿,这一行人就出了城门,沿着宽阔的官道一路往西而去。
隆隆的马蹄声渐渐远去,与此同时,街道上的那些路人也又动了起来,出城的人出城,进城的进城,摆摊的摆摊……
朱轮车也在马夫的挥鞭声中继续往城门方向驶去,舞阳还在望着慕瑾凡一行离去的方向,心里猜测着:莫非慕瑾凡这是要去北境支援?!
端木绯猜到舞阳在想什么,主动说道:“他应该是去北境的。”
舞阳和涵星齐刷刷地朝端木绯看了过来。
涵星知道外祖父端木宪不时会和端木绯说些朝堂政事,她也许听到了些口风,随口问道:“你听外祖父说的?”
端木绯点了下头,朝两人凑了过去,压低声音说道:“他要送一批火器去北境。”
这件事是前两天端木宪告诉她的,端木宪对于新型火铳可谓赞不绝口,听到后来,端木绯几乎是有些心虚了,没敢跟端木宪说,这些火铳是她改良设计,又送给封炎的。
更没敢说,除了火铳,她还送了封炎火炮的设计图呢……
舞阳疑惑地挑眉。东厂从承恩公府搜出来的火器的事,人尽皆知,对于这批火器的处置也因此为人所关注,据她所知,这批火器前几天都已经统统销毁了。
舞阳是聪明人,稍微一想,就立刻明白了,送去北境的这批火铳不是从承恩公府搜出的那一批。
舞阳闭了闭眼,心里不免觉得嘲讽。
她可以想象,她的大舅父谢皖暗中弄一批火器肯定也是为了夺嫡,他以为这些火器就能够决定储位,却不想他不过是坐井观天,朝廷的火器更多,甚至于威力更强,所以岑隐才会舍了承恩公府的那批火器。
舞阳又掀开窗帘,往慕瑾凡离去的方向望去,此刻慕瑾凡一行人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
舞阳微微勾唇。
无论如何,北境军有了慕瑾凡送去的火器,实力肯定能有所增益,北境的战况肯定会对大盛更为有利。
端木绯握住了舞阳的一只手,笑吟吟地说道:“舞阳姐姐,北境肯定很快就大捷了,到时候君然就会凯旋而归了!”
不仅是北境,南境也很快就会传来捷报的。
想到现在远在千里之外的他,端木绯的眼眸熠熠生辉。
舞阳低低地“嗯”了一声,神情柔和。是的,北境很快就会大捷,君然很快就会凯旋而归!
朱轮车不知何时出了城门,不疾不徐地沿着官道往西而去。
青枫在外面提醒到她们已经到了三里亭附近,涵星还舍不得分别,道:“大皇姐,我们送你到十里亭吧。”
涵星抓住了舞阳的另一只手,撒娇地说道:“大皇姐,你和小西什么时候回来?你们不在,我想死你们了。”她一脸殷切地盯着舞阳。
“你这丫头!”舞阳伸指点了点涵星的额心,挑明了她的意图,“你啊,是想找小西陪你玩吧!这么大人了,还就知道玩!”这丫头也不想想君凌汐还在守孝,即便她回京,也不能陪着涵星去蹴鞠、打马球、狩猎什么的。
“哪有!!”涵星毫不心虚地昂着下巴说道,美滋滋地想道:爱玩怎么了,反正攸表哥说她这样挺好的。
涵星动动眉梢,舞阳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无语地又在她的额心点了一下。
姐妹俩笑作一团,倒是把离别的忧伤冲散了几分。
涵星完全没意识到舞阳根本就没有回答自己她何时会回京,端木绯却是心知肚明,恐怕舞阳她们要等君然凯旋而归的那一天,才会回京。
也快了。端木绯勾唇笑了,他们很快都会再次归来。
涵星和端木绯一直吧舞阳送到了十里亭,又依依惜别了一番,站在原地目送舞阳一行车马离开。
金红色的旭日高高地悬挂在蓝天上,郊外的空气分外清新,那暖暖的阳光洒在人身上舒服极了。
涵星一向是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深吸了一口夹着芳香的空气,就振作了起来,笑道:“绯表妹,我们回去吧!”
之后,表姐俩坐上端木家的马车,又原路返回了京城。
这时已是巳时过半,京城中比她们出城那会儿热闹了不少。
端木绯吩咐马夫先送涵星回宫,马车一路往东,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表姐妹一路说说笑笑,说料子,说首饰,说点心,说戏本子,说飞翩、小狐狸和小八哥……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
马车驶过四五条街后,车速忽然就缓了下来,外面隐约有些嘈杂的议论声传了进来。
涵星好奇地挑开窗帘往外看去,眨了眨眼,这才发现她们来到了镇中街。
前方几丈外便是承恩公府,不,现在写着“承恩公府”的那道牌匾已经被摘了,那道鲜亮的朱漆大门上被人胡乱地贴上了两道封条。
谢家既然被夺了承恩公的爵位,这处国公府以后自然也就不再属于谢家了。
府邸的大门口站着六七个形容憔悴、衣着华丽的妇人,从二十出头到三十六七岁,年龄不一,相同的是,她们那未施脂粉的面庞上,全都神情恍惚而又茫然,失魂落魄。
街道边站着一些好事的路人,对着那道贴了封条的大门和那几个妇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那几个婆娘是谁啊?怎么都在谢家门口傻站着?”马车的右后方传来一个略显尖利的女音。
立刻就有人兴致勃勃地答道:“听说那些都是被夫家休弃的谢家女!也是,谢家犯下弥天大罪,谁还敢留谢家女在家里啊!”
“哎呀,我瞧着怪可怜的。犯事的又不是她们。看着她们这样傻站着,估计也是无处可去!”
“你可怜人家做什么?她们好歹还享受过富贵呢!你瞧瞧她们身上的那些个首饰,随便一件都够我们老百姓舒舒服服地过好几年了!”
“那倒也是。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