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没想到在皇帝的面前,岑隐也嚣张至此,他这不是当众打皇帝的脸吗?!
岑隐难道是要反了不成?!慕景眉宇紧锁地看着岑隐,心里惊疑不定。
相比之下,端木宪、游君集等几个内阁众臣却心生一种“果然如此”的谓叹。岑隐行事已经隐约透露出一股惟我独尊的架势,别说皇帝现在还不良于行,虚弱得彷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连话都说不工整,就算是皇帝此刻奇迹般地彻底痊愈了,恐怕他也不可能压制得住岑隐了。
经过这半年,朝堂上下已经完全掌控在了岑隐的手中。
皇帝的脸色青青白白地变化了两下,想斥岑隐大胆,可是话还未出口,喉咙中就传来一阵难耐的瘙痒感,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皇帝越咳越厉害,浑身也随之剧烈颤抖着,仿佛快要把肺都咳出来了,口涎自嘴角淌下下巴,恍若一个痴儿狼狈。
皇帝都咳成这副样子,两个太医也不好再装不知道,连忙上前,一个给皇帝按摩了几个穴位,一个给皇帝扎了几针。
与此同时,那两个中年侍朝承恩公走了过去,两张干瘦的脸上泛着冷笑,周围的其他人都默默地后退了一步,生怕被波及。
“你……你们干什么?”承恩公外强中干地对着他们质问道,忐忑地退了一步,再退一步。
两个中年侍根本懒得跟承恩公多说,动作迅猛,出手如电,两人分别钳住了承恩公的一只胳膊。
“放开本公!”
承恩公扯着嗓门嘶吼起来,然而这两个看似瘦弱的内侍却是力大无穷,几乎把承恩公的双脚抬离了地面,强势地把人朝寝宫外面拖去。
看着这一幕,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后皱紧了眉头,迟疑地捏了捏手里的帕子。
安亲王也看着承恩公,启唇想阻拦,又噤声,就怕阻拦的结果是引火上身,今晚东厂的人没准就冲到自家去抄家了。
江德深心中也是同样的顾忌,没敢轻举妄动。
“放开我!放开我……”
承恩公叫得更大声了,甚至忘了自称本公,整个人犹如一只被黏在蛛网上的飞虫般,挣扎着,叫嚣着,可是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绣着龙纹的门帘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该如此的,不该如此的……
承恩公心里一片混乱,绝望、惊疑、愤怒等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实在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按照计划,不该是如此的!
皇帝恰好在今日醒来,并非是凑巧,更不是什么奇迹。
因为岑隐今早下令要抄了承恩公府,所以,犹豫了好几天的承恩公这才决定豁出去了,让王正仁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把皇帝救醒。
王正仁有一套祖传的针法,只要病患不是死人,都能把人救醒,但是这套针法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它是以燃烧病患的生命力为代价,即便是王正仁也无法确定用这种方法救醒皇帝后,皇帝还能活多久。
所以,承恩公本来是想让王正仁用更稳妥的办法慢慢救治皇帝的,但是形势不等人啊!
王家这套针法果然有用,王正仁连续三次给皇帝施针后,皇帝就醒了。
起初计划明明进行得很顺利,因为岑隐言行嚣张跋扈,皇帝看起来也信了自己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岑隐还敢这么对自己?!
岑隐就不怕皇帝治罪他吗?!
前方的门帘被人打了起来,承恩公更惶恐了,沙哑着嗓子高喊道:“岑隐,你眼里还有没有皇上!”
这同时也是文永聚心里的想法。
文永聚的眼睛瞪得浑圆,几乎是惊呆了,此刻的发展完全超乎他的预料。岑隐竟然敢做到这个地步!他就不怕皇帝厌了他,弃了他,治他的罪吗?!岑隐他是疯了吗?!
制住承恩公的那两个中年内侍目露轻蔑地扯了扯嘴角,眼神冰冷。督主又有何惧?!以为拿皇帝就能压住督主?不自量力!
周围的其他人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气,神情各异。承恩公的这句话简直是诛心啊!他敢对岑隐说这种话是不要命了吗?
有人下意识地去看皇帝的脸色,更多的人还是看向了岑隐。
承恩公的这句话仿佛刀子一般扎进皇帝心口,皇帝的眼眸几乎瞪凸了出来,那泛黄的眼白布满了血丝。
相比下,岑隐依旧云淡风轻,淡然一笑。
他随意地掸了掸肩头,轻描淡写地对承恩公说道:“国公爷不必激动,本座只是让国公爷配合调查而已。若是查证是大公主殿下诬告国公爷,自当会放了国公爷,让罪魁祸首伏法!”
不远处的皇后脸色一下子白了下来,面白如纸。她本来想为承恩公求情,现在只能硬生生地把那些没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当然是为了舞阳。
诚如岑隐所言,这次谢家的家产案缘起于舞阳上折表示谢向菱的嫁妆有异,请朝廷彻查谢家巨额家资的来源。
这件案子既然开始查了,那么终究要有一个结果。
现在的情况,要么就是承恩公府有罪,要么就是自己的女儿污蔑承恩公府。
舞阳虽然是公主,但如果是后者,岑隐肯定不会看在她是公主的面子上就轻轻放过的,再说了,这件事已经闹大了,现在朝堂上下以及京中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这件事。
皇后思绪纷乱,两边都是血亲让她一时难以决断,这一迟疑,就没说话。
皇后只是稍稍一犹豫,承恩公就被那两个侍拖出了寝宫,跟着连嘶吼声也停止了,只剩下了“唔唔”的声音,显然是他的嘴巴被人用什么东西捂上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道绣着龙纹的门帘上,门帘在半空中剧烈地摇晃着,发出“簌簌”的声响。
皇后的指甲掐进了掌心里,疼痛感让她骤然清醒过来,迟钝地才意识到皇帝现在已经醒了,所以无论谢家这桩案子的结果为何,皇帝应该都会护着舞阳,不会治罪舞阳的吧?
她是不是可以同时保住娘家和女儿呢?
皇后的心脏砰砰地加快,眼底燃起一抹希望的火花。
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在龙榻上虚弱的皇帝时,又仿佛一桶冷水当头倒下,眼底的火花一下子就熄灭了。
皇帝醒着又如何?!
现在明明皇帝就在这里,可岑隐还敢肆无忌惮地把承恩公拖走,在场的群臣也无人敢置喙,无人敢阻拦!
是不是连皇帝也压制不住岑隐了?
皇后越想心中越乱,那是不是意味着,女儿和谢家还是只能保住一个了?
那道晃动的门帘渐渐地归于平静,寝宫内也随之又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