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有一个中年大臣率先出声附和道:“长公主殿下说得是。封公子毕竟年纪还小,未及弱冠,现在执掌一营禁军未免太过儿戏。”
“不错不错。封公子年方十四,尚须历练。”
“拔苗助长,过犹不及啊。”
“……”
那些大臣纷纷应承,一派人心向背、大势所趋的气象。
见状,皇帝眉头一扬,嘴角舒展开来,正要顺着台阶下了,就见封炎仰了仰下巴,不服气地说道:“皇上舅舅,您可是金口玉言有言在先的,外甥才是今晚夜猎的魁首。”
皇帝转动着玉扳指,目光沉沉地看着几步外的封炎和那头声息无的黑熊。
的确。
是自己定下了夜猎的规则,封炎猎得黑熊,却无半点嘉奖反而要夺了他的差事,任谁都不会服气的。
“皇上。”岑隐阴柔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含笑道,“封公子这次猎得黑熊,皇上理应嘉奖,这神枢营佐击将军一职也委实太低了些。”
皇帝心念一动,若有所思。如今封炎名义上是掌着神枢营在猎宫的布防,虽然没有给予明确的任免,但一般而言,也就是一个佐击将军。若是自己以嘉奖为名,名升实降,岂非顺理成章?!
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就好了,笑着说道:“朕当然金口玉言。阿炎你猎得黑熊,是为夜猎魁首,朕就赏你……”
说着,皇帝一时间又有些为难,不能给封炎实权,可若太过敷衍,不仅封炎不会服气,也难免留下个话柄……
他思索了片刻,转头看向了岑隐,问道:“阿隐,你可有提议?”
岑隐想了想,随即就提议道:“皇上,您看五城兵马司如何?”
皇帝沉吟了一下,眸光微闪。
五城兵马司分为中、东、西、南、北这五个指挥司,负责京中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等事宜,京城有禁军和锦衣卫在,五城兵马司平日里也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如今多是一些纨绔子弟在里面混日子。而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使却是正四品,比正五品的佐击将军恰好高了一级……作为嘉奖可谓是正正好!
岑隐果然思虑周,知他心意!
皇帝笑着拍了下一侧扶手,朗声道:“阿炎,那朕就升你为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
封炎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有些不甘心,最终还是抱拳应道:“多谢皇上舅舅。”
见封炎还算识趣,皇帝满意了,他又看向了韩士睿,说道:“韩士睿,朕就任命你为神枢营佐击将军,即日生效。”
韩士睿已经为这峰回路转的变化心绪剧烈起伏了好几回,直到此刻方才尘埃落定,急忙抱拳领命:“末将遵旨。
他努力压抑着心头的狂喜,有些东西该他的就是他的。
长庆的眸中闪过一道精光,笑吟吟地又道:“皇弟,哥儿也大了,这男孩子也该磨炼磨炼,还请皇弟准许哥儿进神枢营历练历练。”
长庆早就看上了神枢营,可是方的年纪和封炎差不多,她刚刚才以封炎年纪轻为由阻了封炎,那么方自然也就暂时不能直接争这个差事了,所以,长庆才退而求其次,先把赵士睿送进去,让方领个副手也好先积累些经验,免得不能服众。
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方是皇帝嫡亲的外甥,对皇帝而言,这不过是件小事,爽快地允了。
方却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可是在也是长庆威吓的眼神下,只能乖乖谢恩。
不远处的端木绯见这出戏总算落幕了,默默地收回了视线,又饮起茶来,心里暗叹封炎还真是辛苦了。
神枢营为禁军三营之一,不止负责守备京城,每每皇帝出行,这神枢营还要负责为御驾巡逻哨视,关系重大。封炎留在神枢营就等于在皇帝心里扎了一根刺,封炎想来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这是故意在以退为进吧……恐怕他真正想要的其实是五城兵马司!
五城兵马司虽管得都是些鸡鸣狗盗的小事,不过这京中哪怕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也瞒不过其耳目,一个总指挥使意味着五城兵马司在封炎的掌控中,而且……
思绪间,她就听桌子对面的谢愈扯着嗓子急切地催促君然道:“我说阿然,你算好账了没?我到底赢了多少?!”
君然看着手上的两张单子,头大如斗,俊朗的脸庞上难得露出一丝窘色。
他也没想到皇帝会带着一群大臣加入这场赌局,以致这盘子开得太大了,现在光是看着些个人名和投注,他就头晕,眼也炫。
这么多人下了注,这赔率又该怎么算?!
其他人也齐刷刷地朝君然看了过来,有人故意闹君然:“君世子,你不会是要赖账吧?”
君然咳了咳,正想说等回京后他找简亲王府的账房再结算,话还未出口,手中的单子已经被人从身后一把抽走了。
封炎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几张单子随意地扫了一眼,就直接送到了端木绯跟前。
舞阳眼睛一亮,想起了什么,道:“绯妹妹,本宫记得端木尚书说过你在算学上颇具天赋,不如你来试试?”
君然一听,急忙高声道:“来人,还不给端木四姑娘伺候笔墨。”
他悠然自得地摇着折扇,不客气地当了甩手掌柜,那神色间仿佛在说,能者多劳,就有劳端木四姑娘了。
端木绯有些啼笑皆非,眼看着四周一双双眼眸都齐刷刷地看着她,让她这短短两天内就又体会了一次众星拱月的滋味,只得笑着应道:“那我就姑且一试。”
这赔率看着复杂,其实也就是君然没抓到窍门罢了,端木绯把两张单子扫了一眼后,就默默地开始心算,三下五除二,就把押了封炎胜的人一一给报了出来。
“谢三公子,两百两。”
“涵星表姐,一百两。”
“舞阳姐姐,一百两。”
“……”
他们押的银子最多不超过二十两,赢的却是好几倍,也算是托了九华县主以及皇帝一行人的福,生生地让赔率涨了不少。
对于在座的的众人而言,这些银子都是小钱,但是赢钱谁不高兴啊,一个个都是喜笑颜开,彼此道着“托福托福”,又有输了银子的人叫嚷着让谢愈他们请喝酒,好不热闹。
涵星觉得有趣,给端木绯当了一回“秉笔”,把名字和对应的数目一笔笔地记下。
碧蝉和几个宫女则是帮着数银子,把“赃银”一一分了出去。
不过一盏茶功夫,账目就清了,原本凌乱的桌面也变得又整洁起来。
看着分给自己的那一份,端木绯心情大好,正打算仔细收起来,就听封炎忽然问道:“有没有我的份?”
他清朗的声音在这喧闹的氛围中极具穿透力,四周一静,谢愈抱起了他的钱袋子警觉地后退了两步。
封炎瞥了他一眼,就从端木绯的跟前“随手”抄起了一个梅花形的银锞子,似笑非笑道:“这就当我的辛苦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