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星忍不住多看了端木纭一眼,心里叹道:唔,她的纭表姐可真好看!
涵星只是一个念头闪过,并没有太在意,学着曹由贤背手而立,又绘声绘色地模仿起他那尖细的声音:“何大人,督主让咱家来看看,这是审到哪儿了?”
端木绯清清嗓子,学着何于申站起身来,煞有其事地对着涵星作揖行礼,继续陪她演。
两个正值芳华的小姑娘演起两个大男人起来,别有一种滑稽的感觉,逗得屋子里的几个丫鬟和宫女又是一阵忍俊不禁。
至于端木纭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月白帕子,唇角翘了起来,心神已经飘远。帕子的周边以同色的丝线绣着一圈精致的祥云纹。
端木纭以指腹在微微凸起的祥云纹上轻轻地摩挲着。
她其实可以再主动些的……
端木纭看向了正避着涵星躲在多宝格打瞌睡的小八哥,嘴角弯弯,眼睛璀璨如星辰,心道:小八……这次就靠你了!
“嗄?”
小八哥敏锐地睁开了眼,眨了眨眼,悄悄往外探了探头,一看到涵星还在,又赶紧缩了回去,就像是乌龟把头缩进了龟壳里一样。
其实,屋子除了涵星以外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小八哥躲在那里,也看到了这一幕,皆是忍俊不禁地掩嘴窃笑,涵星与小八哥玩捉迷藏还真是让人百看不厌。
此刻,太阳西下,已经落下了一小半,天空中彩霞满天,夕阳给周围的那些屋顶都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晕。
紫藤没一会儿又回来了,禀道:“老太爷回来了。”
但凡端木宪回府来,端木绯、端木纭和涵星几个小辈都会去陪他一起用晚膳的。
表姐妹三人稍稍收拾了一番,说说笑笑地去了外院的朝晖厅。
端木珩比她们早一步到,已经坐在正厅里,正陪着端木宪说话,祖孙俩皆是一本正经的燕子,表姐妹三人的加入登时给这原本死水般的厅堂涌入了一股活力。
只是看着三个丫头,端木宪就觉得心情变得愉快起来,随口问道:“涵星,四丫头,今天好不好玩?”
端木宪不问还好,一问涵星又来劲了,拉上了端木绯,不耐其烦地把方才对着端木纭演的大戏又从头到尾演了一遍。
端木宪看得乐不可支。
季兰舟抿唇笑着,时不时地说上一两句凑趣。
趁着涵星喝水的功夫,端木珩接口道:“今天国子监也有一些同窗去了京兆府,回来后也大赞安平长公主殿下的气节,赞殿下有所为有所不为,胸中自有丘壑。”
端木宪捋了捋胡须,感慨地叹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和当年不一样了。”
在场的几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如今崇明帝不是伪帝了,安平作为崇明帝的同胞妹妹在众人心目中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封预之当年为了自保,急于向今上示好,对崇明帝不忠,对安平母子不义,此等小人行径,只会令人不齿。
端木珩眉头一动,朝涵星看了一眼,似有犹豫之色,道:“最近我还偶尔听到有人感慨说,若是现在还是崇明帝当政,大盛又会是怎么一番局面……”
如今的大盛,早已没有了先帝和崇明帝时期的盛世辉煌,大盛的基业也是岌岌可危。就连他有时也忍不住会想,要是没有当年的逼宫篡位,在崇明帝的治理下,大盛是不是会更好。
端木宪正端起茶盅,闻言,手里的茶盅停在了胸前的位置,神色有些微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子里静了片刻,端木宪又放下了茶盅,话锋一转:“四丫头,瓷器不和瓦片斗,封家现在这样怕是会狗急跳墙,这种破落户会做出什么事也难说。反正现在阿炎和封家没关系了,就算封家求到你这里,你也别理会,别心软,万事交给我就行了。”端木宪一脸慈爱地叮嘱道。
端木绯本来也懒得理会封家人,一边吃着一颗甜蜜蜜的金丝蜜枣,一边乖巧地直点头,好似一只软糯可爱的小白兔。
“……”端木宪看着小孙女这天真无邪的样子,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他又把手边的茶盅端了起来,看着那片片碧螺春在茶汤里沉沉浮浮,忍不住去想:封,不,慕炎他到底是安平捡来的无父无母的孤儿,亦或是……
涵星润完了嗓子,又接着说起“大戏”,时不时地还有端木绯的鼓掌和叫好声。
黄昏的晚风拂过树梢,簌簌作响,似乎在响应着什么,又似乎是是在窃窃私语。
接下来的几天,安平和驸马封预之和离案的经过在京城的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上至达官显贵,下至普通百姓,都在讨论这件事,不少人都对安平当日在公堂上所说的话倒背如流。
说到十八年前的宫变,难免又带起了京中的百姓、学子对崇明帝的一些议论和追忆。
三天在喧嚣中弹指而过,这件事非但没有平息的迹象,还越说越热闹,京城中的各府都在关注着安平长公主府和封府。
三天后,也就是十一月初一,安平与宗令礼亲王一同,代替封炎去了一趟封家,还带了二十来个公主府的侍卫,声势赫赫。
亲王和长公主大驾光临,封府自然是敞开大门迎贵客入府,一直把人迎到了正厅。
厅堂里被封家人挤得满满当当,安平和礼亲王被奉为上宾坐下,外面还有不少封家的下人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安平泰然自若地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一旁的礼亲王清清嗓子,开门见山地对封二老爷说道:“封预成,本王与安平今日来此,是为了从封家的族谱上正式除去阿炎的名字。”
判决虽然已经下了,但在封炎的名字还在封家的族谱上。
封二老爷赔笑地看着礼亲王和安平,道:“王爷,长公主殿下,这是小事,自然不成问题。”
“是啊是啊,只是小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封三老爷也是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殿下,事有轻重缓急,我母亲到现在还被关在京兆府的大牢里,还请殿下好歹把我母亲从牢里放出来。她年纪大了,受不得牢狱之苦的。”他好声好气地替封太夫人求情。
安平抚了抚衣袖,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对兄弟俩,淡声道:“令堂违反了大盛律法,京兆尹也是按照律法判案,你们求本宫又有何用!”
封二老爷连忙给身旁的封二夫人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别干站着。
封二夫人心里是一点也不想管这些事,在她看来,大伯也好,婆母也好,是没事找事,可问题是,由着婆母在京兆府的大牢里待着,也只会让封家的状况雪上加霜。
封家如今已经成为了京城的话柄,她都没脸出门了!
封二夫人干笑着上前一步,对着安平福了福,道:“大……殿下,这次的事,婆母她确有不对之处,我在这里给殿下赔个不是。”
“殿下,以大盛律,只要您不追究,京兆尹就可以从宽处置。”
这件官司并非是人命官司,大盛律对待这种纠纷,基本上是以“民不举,官不究”的原则来处理,若是安平这个苦主不追究,封家是可以花点银子把封太夫人赎回来。
封三夫人也帮着说话:“殿下,婆母她年岁大了,这次在牢里待了好几日了,也算是受了教训了。她好歹也曾经是殿下的长辈,殿下您大人有大量,还望殿下念在过去的旧情上,就原谅她老人家吧。”
安平的脸上毫无动容之色,看着这一屋子的封家人仿佛在看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冷淡地说道:“本宫一向‘心胸狭隘’,最会记仇了。”
“……”封二夫人被噎了一口,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