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和声此起彼伏,谢向菱的脸色则像是染了墨似的,越来越难看。
短短不到半盏茶功夫,形势一下子倒转了过来。
“谢六姑娘,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端木绯气定神闲地把某些人劝章岚认错的话如数奉还,指指自己,又指指那幅画,“现在要人证有人证,要物证有物证,谢六姑娘,你就向章五姑娘敬杯茶以示歉意吧。”
“端木绯,你……你不要欺人太甚!”谢向菱眸底似有一场风暴在肆虐着,如同她此刻的心绪一般,双手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这个端木绯就是存心和自己作对!
也不想自己是什么身份,端木绯又是什么身份,未来的皇后与长公主的儿媳一个天一个地,能比吗?!
哼,京里这些个贵女真真是没眼色,莫非真以为端木贵妃和大皇子能越过皇后上位不成!!
“谢六姑娘,”端木绯笑眯眯地看着谢向菱,催促道,“怎么还不去敬茶,别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呀。”
谢向菱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好几下,眼底冷芒四射。
她深吸了两口气,冷静了不少,神情傲然地与端木绯对质:“端木四姑娘,我这里也有人证,凭什么你的人证可信,我的人证就不可信?”
“再说了,我为什么要故意撞章五姑娘?!”她眸底更冷,犹如覆了一层寒冰的冷潭般,唇角在端木绯看不到的角度翘了翘,等着端木绯上钩。
果然
“谢六姑娘,那章五姑娘又为什么要故意撞你?”端木绯笑吟吟地顺着她的话反问道。
谢向菱心里暗暗得意,端木绯果真是上钩了。
谢向菱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衣袖,这才道:“章五姑娘,别以为旁人都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你不服气以后要屈居我之下,所以才故意当众发泄报复!”
谢向菱轻蔑地以眼角瞥着章岚,“章五姑娘,妾就是妾,一辈子也不能越过正室,按照大盛律例,那可是最忌讳以妾为妻。”侍妾就注定一辈子要对着嫡妻恭恭敬敬。
谢向菱这话说得难听至极,等于是当面羞辱了章岚。
气氛一瞬间似乎凝固了一般。
周围的那些姑娘们见状皆是敛气屏息,心里暗暗摇头:这谢家姑娘委实是跋扈啊。
更有人同情的看着章岚,以后的日子,她怕是不好过啊。
欺人太甚!戚氏皱紧了眉头,正要喝斥,却是章岚抢先一步开口了:“谢六姑娘请慎言!”
即便方才被人这般羞辱,章岚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连那嘴角的弧度都不曾变化过,气度端庄内敛。
章岚不紧不慢地接着道:“家父家母尚未给我定亲,姑娘却胡言乱语地说家父家母会送我去做妾,是何道理?谢六姑娘,你无事还当多去读读《女训》,修身养性,方能心洁、心和、心正、心鲜、心润、心理。”
在场的众人都不是蠢人,一听就知道章岚分明是在斥谢向菱心不洁、不和、不正、不鲜、不润、不理。
端木绯笑得眉眼弯弯,小表妹骂人不带半点脏字。
真是可爱。
端木绯眸子晶亮,飞快地冲着章岚眨了下眼睛,与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端木绯知道章家如今是急缺一个机会把话挑明,毕竟皇后没有下明旨,他们若到处去说自家女儿不嫁四皇子为侧妃那就是在自毁声名,但是,这种事也不能一直拖下去,不然拖着拖着,就成章家“默认”了。
所以,方才端木绯明知道谢向菱在套她的话,干脆就故意顺着她的话来,给章岚这个“机会”。
一个公开拒绝的机会!
谢向菱根本就没注意端木绯,眼睛狠狠地钉在了章岚身上。
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
章岚不过是一个妾,还胆敢教训自己?!
还有,她刚才这几句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章家还敢拒婚不成?!
谢向菱气得身子如筛糠一般微微颤抖起来,眼睛泛起一道道血丝,磨着后槽牙道:“章岚,你……你难道想违背皇后娘娘的意思?你这可是抗旨不遵!”
“抗旨?”章岚腰背挺直,神情平静地看着谢向菱,一字一顿地问道,“敢问何旨?”
周围的那些姑娘们缓缓地眨了眨眼,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谢向菱嘴巴张张合合,哑口无语。
是啊,皇后是看好了四皇子妃与侧妃的人选,却至今并没有下懿旨。
皇帝重病,昏迷不醒,皇后不能在这个时候以明旨给四皇子定下婚约,否则难免为人诟病。
所以,哪怕是对谢向菱,皇后也只是派了金嬷嬷来承恩公府传达了皇后的意思,对于另两位内定的侧妃,更是只有暗示而已。
但就算是暗示那也是皇后的意思!
“谢六姑娘,你口口声声地说皇后娘娘要让章五姑娘去做妾,”端木绯笑眯眯地说道,“这算不算假传懿旨呢?”
“……”谢向菱双目睁得更大,脸色又青又白。
端木绯摸着下巴,露出沉吟之色,“我记得大盛律法有云,假传懿旨那可是死罪啊。”
“谢六姑娘,”章岚的神情与语气皆是不卑不亢,仪态端庄,“我章家的事还由不得你们谢家来做主。”
一字字、一句句并不响亮,却是掷地有声。
不过短短一盏茶功夫,形势就风起云涌、波澜起伏地变化了好几回。
在场的其他姑娘都看得目瞪口呆,惊诧不已。
她们也都听明白了。
章岚方才说得是章家由不得谢家做主,其实就是在说,章家不认四皇子与章岚这桩莫名其妙的婚事。
姑娘们暗暗地面面相觑,神情各异地交换着眼神。
有人觉得章家竟然正面与皇后以及承恩公府对上,真是大胆;有人在猜测着这到底是章岚的意思,还是章家的意思;更有人在心里感慨,这世家就是世家,气度非常人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