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文永聚快步上前,粗鲁地挤开楚二老爷,抬手试了试皇帝的鼻息,感觉到皇帝还有呼吸,稍稍松了半口气。
“文公公,可要回宫找人来接皇上?”楚太夫人忧心忡忡地问道。
文永聚愣了一下,眸光微闪。
皇帝晕厥过去是大事,照理说,文永聚自当是应该派人回宫通知皇后,可是一旦派人回宫传讯,那就意味着消息必然也会传到岑隐的耳中,这里恐怕也就轮不到他……
“这里自有咱家主事,”文永聚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步,走到楚太夫人跟前,冷声质问道,“楚太夫人,你先告诉咱家,皇上怎么会突然晕过去?”
文永聚的脸阴沉得如同笼罩了一层阴云般,目光寒意森森。
楚太夫人眉宇深锁地长叹了一口气,道:“文公公,皇上和国公爷君臣相得,见了国公爷一时心急,急气攻心,就……就晕厥了过去。”
文永聚皱了皱眉,看看皇帝,又看看榻上的楚老太爷,根本就不信楚太夫人的话,暗道:君臣相得个屁!
他当然知道皇帝有多想宣国公去死。
文永聚眯眼审视着面容苍白的楚太夫人,再次质问道:“楚太夫人,你们国公府到底做了什么?!说,是不是你们暗害了皇上?!”
文永聚越说越觉得不无可能,对着那两个锦衣卫下令道:“快!你们赶紧把这国公府控制起来!!”
楚太夫人冷哼道:“文公公,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做主?”
文永聚不理会楚太夫人,继续吩咐锦衣卫道:“钱副指挥使,你再去调更多锦衣卫过来,给咱家把国公府封起来。”
锦衣卫副指挥使钱义斌根本没动,淡淡地瞥了文永聚一眼,对着下属下令道:“王阶,你赶紧回去禀报督主。”
“是,副指挥使。”王阶领命而去。
文永聚好像被人当面打了一巴掌似的,等岑隐一来,自己肯定又会被挤到一边了,这里也就没自己的事了!
“王阶,站住!”文永聚脸色铁青,扯着嗓门吼道。
然而,王阶脚下的步伐连一下也没停留,甚至都没有回头看文永聚,就大步跨出了屋子,匆匆离去。
文永聚的脸色更难看了,双手紧握在体侧,微微颤抖着。要是御马监在他手里,哪里还容得这区区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对他无礼!
文永聚眼帘半垂,掩住眸底的阴霾。
“楚太夫人,”钱义斌客气地对着楚太夫人拱了拱手,“在督主来之前,还请国公府的人不要乱走乱动。”
钱义斌的语调虽然客气,但是神情中多少也带有那么一丝怀疑。
怀疑归怀疑,钱义斌却没打算听文永聚的使唤,打算等岑隐到了再做计较。
“钱副指挥使,老身这就吩咐下去。”楚老太夫人颔首应了,然后提议道,“不如先把皇上扶去西稍间躺下?”
于是,钱义斌和楚二老爷合力把昏迷的皇帝扶出了寝室,在楚太夫人的引领下,扶到了西稍间的美人榻上躺下。
皇帝始终一动不动,毫无清醒的迹象。
才刚把人安置好,屋外就远远地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其中夹杂着丫鬟的说话声:“黄院使,这边走,皇上就在里面!”
屋外的脚步声近了,急促的喘息声也随之近了。
一身天青色袍子的黄院使随着书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入屋中,满头大汗,神色惊慌,那脸色惨白得让人真担心他下一刻就会晕厥过去。
文永聚只以为黄院使是当心皇帝,连忙道:“黄院使,你快给皇上瞧瞧!”
其他人就把美人榻前的位置让给了黄院使,又有丫鬟眼明手快地给他搬来了一把小杌子。
黄院使开始给皇帝探脉,周围的其他人寂静无声,皆是目光灼灼地看着皇帝,尤其是文永聚和钱义斌。
皇帝毕竟是跟着他们俩微服出宫,这要是真有个万一,别说宣国公府难辞其咎,他们两人也同样难逃干系。
屋子里陷入一片沉寂,窗外的桂枝随风摇曳,浓郁的桂香被吹了进来,弥漫在空气中,有种沉闷压抑的感觉。
时间仿佛变慢了不少。
黄院使额头沁出的汗液更密集了,文永聚忍了又忍,忍不住追问道:“黄院使,皇上怎么样?”
“老夫现在来给皇上施针。”
黄院使答非所问,从书香手里接过了一个银针包,娴熟地给皇帝施针,跟着又开了方子,书香和茗荷在一旁给他打下手,忙忙碌碌。
不知不觉中,文永聚和钱义斌就被挤到了门帘附近。
丫鬟下去给皇帝煎药了,躺在美人榻上的皇帝周身好似刺猬一般扎满了银针,双眸紧闭,呼吸平缓,到现在还没醒。
文永聚焦躁不安地在门帘附近来回走动着。
汤药还没煎好,岑隐就带着一众厂卫声势赫赫地赶到了。
当着一袭大红麒麟袍的岑隐进屋时,屋子里的空气登时就一冷。
窗外的花木还在随风摇摆着,那摇曳的斑驳树影映得屋子里忽明忽暗,岑隐背光而立,白皙的脸庞上透着一丝阴冷,不怒自威。
“督主!”钱义斌连忙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此时此刻,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松了一口气。
只要岑督主来了,一切都不成问题。
一直服侍在皇帝榻边的黄院使连忙站起身来,神色恍恍对着岑隐作揖行礼:“岑督主。”
文永聚完全被无视了,目光阴沉地盯着岑隐,耳边传来黄院使微颤的禀报声:“皇……皇上他卒中了。”
什么?!文永聚双目微瞠目,一颗心急坠直下,只觉得四肢发凉。
其实文永聚在方才等待的时候也在担心皇帝是不是卒中了,毕竟皇帝之前就卒中过一次,太医们也早就警告皇帝要注意龙体,卒中这毛病容易再犯,而且这毛病可轻可重,轻者也就像上次那样躺几天休养一下就好了;重者也许就自此昏迷不醒……
文永聚已经不敢想下去,只能祈求皇帝这真龙天子吉人自有天相。
岑隐“嗯”了一声,抬眼朝美人榻上的皇帝望去,直勾勾地盯着昏迷不醒的皇帝,狭长幽魅的眼眸里掠过一道异芒,微不可见。
黄院使偷偷地瞥了岑隐一眼,脸色更白了,心底生出一股森森的寒意,头立刻低了下去。
岑隐的目光在皇帝身上停留了几息,似在沉吟又似在担忧,然后吩咐道:“钱义斌,即刻送皇上回宫……”说着,他幽冷的目光又转向了黄院使,“黄院使,你也一起随驾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