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是大姑娘的大丫鬟,就是大姑娘身子弱,恐怕是没两年了,也应该不会出嫁了,可是老太爷和太夫人一向疼爱大姑娘,就是为了大姑娘,也会给她安排一个好人家……
不像现在……这几年她过得好似在人间地狱煎熬般!
“放……啊……”楚青语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由着翠生打,奋力挣扎着。
她想说,放开自己!
她想说,就算是这一世没有她,翠生也不过是重复上辈子的老路,明明祖母把她许配给了庄子上的一个管事,可她还与她的奸夫林管事不清不楚,后来丑事闹出来时,她就被休了,最后被赶出了国公府……
可是,她的喉咙难受,疼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她的力气又敌不过这几年做惯粗活的翠生,挣扎间,她又被翠生厮打了好几下。
看着翠生与楚青语缠打在一起,王牙婆傻眼了,呆若木鸡,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楚青语只能全力往柴房的门那边逃,她重重地捶着门,然而,外面既没有人开门,也没有人应声。
她想呼救,可她的喉咙间逸出的声音如同砂砾般嘶哑难听。
“啊!啊!啊……”
楚青语更怕了,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难道祖父真会卖了她吗?!不,不会的……她是楚家的嫡女啊!她是二皇子妃啊!
翠生好像一头母豹子般又扑了过来,不管不顾地又打又咬,把楚青语的头发抓得凌乱不堪。
“都是你害我!都是你!全都是你!”翠生揪住了楚青语的头发,按在地上打,似乎想把这几年的郁结全部都发泄在楚青语身上。
一拳接着一拳,一脚接着一脚。
拳打脚踢。
楚青语蜷成一团,毫无反手之力。
柴房里发出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外面的人,大管事还在外面,凝神听着柴房里的厮打声与喊叫声。
大管事静静地站了片刻,对着两个看守的婆子吩咐道:“你们看仔细了。”
两个婆子连忙应了,皆是严阵以待,一点马虎不得。
大管事忍不住又往柴房那边看了一眼,然后一撩袍,健步如飞地离开了。
他又回去找楚老太爷和楚太夫人复命:“老太爷,一切办妥了。”
此时此刻,东次间里,除了楚老太爷和楚太夫人外,楚二老爷和楚二夫人也在。
大管事这句话说得意味不明,可是在场的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楚二夫人的嘴唇颤动了两下,把心底的酸涩压了下去,什么也没说。
楚老太爷微微颔首,表示他知道了,就挥手让大管事退下了。
屋子里的四人一时无语,只剩下门帘的摇晃声与茶盖轻抚茶盅的声音。
楚老太爷抿了两口茶后,才沉声对着楚二老爷夫妇道:“老二,老二媳妇,以后就当楚家从来没有楚青语这个人。”
等到那件大事过去后,当初楚青语想把辞姐儿卖去哪儿,就让她自个儿去那里过活吧!
一句话让气氛变得越发压抑凝滞。
楚二老爷和楚二夫人互看了一眼,夫妻俩的眸子里复杂极了。
这短短半天,楚二夫人的心就像是暴风怒浪里走了一回的一叶孤舟般,上上下下,心潮翻涌,此刻,她已经差不多冷静了下来。
事已至此,她只能权当女儿被邪崇进了身,早早就死了……早在当年她害死她大姐姐那会儿,她就已经不是她的女儿了。
楚二老爷夫妇俩齐声应了:“是,父亲。”
楚老太爷再次端起了茶盅,跟着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又放下,道:“我重病不起,楚青语留在府里‘侍疾’也是应该的。”
楚二老爷夫妇俩再次应下,之后夫妇俩就退了出去。
楚太夫人看着次子与次媳那仿佛老了好几岁的背影,心里也是唏嘘不已。
伤在儿女身,伤的却是父母心。
楚太夫人也不想再提楚青语,淡声道:“慕建铭还是这么几十年如一日的,明明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却还想当什么盛世明君!”
楚老太爷嘲讽地冷哼了一声。
他当朝拿出那两道密旨后,皇帝就对自己起了杀心,可是皇帝想杀自己,又不敢公开下旨,只敢暗地里利用楚青语对自己下手。
怕是要是楚青语真的得手了,之后就会爆出楚家内闱不修,败坏楚家的名声,到时候,再以忤逆罪弄死楚青语。
呵,大概也只有楚青语会傻得认为只要她亲手杀了自己这个亲祖父,皇帝就会许她富贵荣华。
“蠢不可及!”楚老太爷淡淡道。
也不知道他是在说楚青语,还是在说皇帝。
外面的夕阳落得更低了,天色昏暗,庭院中的花木也显得黯淡了不少,在风中微微摇晃着,有些颓废,有些萧索。
楚老太爷的目光落在几盆随风摇曳的菊花上,唇角微翘,目光转向了还被铺在案上的那幅墨菊图上。
待到九月初九,菊花想来会开得更艳了吧!
楚太夫人与他夫妻几十年,他只是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含笑赞道:“绯儿这幅墨菊画得更真好!”
说到端木绯,二老的神情就变得轻快了起来。
楚老太爷捋着下颔的胡须,“绯儿这丫头的画,倒是颇有几分辞姐儿的风骨……虽然她们俩的笔锋全然不同。”
可画出的画却都是自有风骨与意境,细品之下,又隐约带着几分趣味。
二人又起身去赏那幅墨菊图。
夕阳只剩下了天际的最后一抹红晕,书香见天色暗了,轻手轻脚地点起了屋子里的两盏八角宫灯,莹莹灯光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那幅墨菊图。
楚太夫人微微皱眉道:“绯儿这么匆匆跑过来一趟,再赶回千雅园怕是快要赶不上晚上的中秋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