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娇宠之名门闺香 第1419节

端木珩正好合上了书箱,修长且有着薄茧的双手搭在书香盖子上,不紧不慢地说道:“镇北王府无辜,北境将士无辜,北境百姓无辜。”

他们都死于皇帝的一己私利。

这其中也包括大伯父端木朗,若非是北境连年战火,端木纭和端木绯又何至于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女!

他的声音并不算特别响亮,却清晰有力,传遍了整个课堂。

周围的那些监生们仿佛失声似的,一个个都安静了下来,陷入一片死寂。

课堂外,暖风徐徐拂动树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众人的心湖上拨起了阵阵涟漪,一圈圈地扩散开去。

不管怎么样,端木珩说到了关键点。

课堂上静了片刻,直到一个哽咽的男音打破了沉寂:

“端木兄所言不差!”

众人皆是下意识地循声看去,只见东侧窗边站着一个灰衣监生,两眼通红,眸子里隐约闪着泪光,神情中不知是愤多,还是悲多。

“张兄,我记得你原是北境人……”有人低低地说了一句。

灰衣监生张益枫长叹了口气,看着窗外摇曳的树梢,眸底闪闪烁烁,“我家就在北境罗羡城……当年我随家母来京城给外祖母祝寿,这才离开罗羡城两天,就听闻了罗羡城被攻陷的事。”

“北燕人破了罗羡城后,屠城三日,不留活口。消息传来时,家母当下晕厥了过去,只恨不得陪家父、弟弟们一起去死,可是为了我……”

“当时北燕大军来势汹汹,没几天又破了计恺城,北境几城都人心惶惶,我们母子一路随着流民一起逃离了北境,好不容易才逃到了京城。”

“而家母也在逃亡的路上重病过世,只留下我孤苦一人。”

张益枫的声音越来越苦涩,不过短短不到一个月,他就从一个父母双全、兄弟和乐的人变成了一个孑然一身的孤儿。

周围更静了!

“张兄,你节……”

有人想劝他节哀,然而后面的“哀”字还没出口,就见那张益枫仿佛发狂似的抓起一旁的笔就朝窗外丢了出去。

他还觉得犹不解气,又把砚台也丢了出去。

“扑通!”

砚台坠入窗外的池塘中,砚台上的墨水也在清澈的池水中散了开来,绽开了一朵黑色的墨花。

众人皆是怔怔地看着他,只见他眼角倏然滑下一行滚烫的泪水,眼睛更红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众人感觉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似的。

张益枫以袖口擦去了泪水,斩钉截铁地发出誓言:“这件事,若皇上不给个交代,我此生再不碰笔砚!”

他的声音高昂而激愤,神情坚定。

一时,众人哗然。

他这意思分明就是说要放弃科举,放弃为官。

他们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只为有朝一日货与帝王家,他这句话就等于是放弃过去近二十年的努力。

然而,此时此刻,却没有人去劝阻他。

众人的心中同样挣扎,同样茫然,他们寒窗苦读除了为了向帝王尽忠,同时也是为了造福天下黎民百姓,为了名垂青史,像这样不惜卖国的皇帝,值得他们效忠吗?!

“张兄,你说的是。”一个靛衣监生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张益枫的身侧,“皇上必须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这种激愤的情绪仿佛会传染般,不少监生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出声附和着,表示支持。

监生们恍如一锅煮沸的热水般沸腾了起来。

张益枫的眸子似是燃着熊熊烈火似的,忽然,他拎起书箱,大步朝课堂外走去,毅然道:“我要去皇城前请命!”

余下的监生们面面相觑。

这一回,没人敢轻易附和。

国子监里的监生们少有平民学子,多是一些士林家族,或者文臣勋贵家的子弟,虽然很多人因为皇帝的不义之举而愤愤不平,却也不敢冲动,免得祸及全家。

监生们神情复杂地看着张益枫那决然的背影渐行渐远,阳光下的青年就仿佛一个奔赴战场的将士,他手里的书箱就是他的刀剑与盔甲。

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叹气声,不知道是谁忽然道:“可惜啊,可惜崇明……”

那个声音说到这里就没敢再说下去,不过在场的众人约莫也能猜到他在说什么。

可惜,可惜崇明帝被今上所害!

可惜,可惜崇明帝无子,否则,自可有崇明帝之子回归正统!

千言万语终究还是化成了无力的叹息声。

很快,其他人也都纷纷迈出了课堂,端木珩走在同窗之中,提着书箱默默地离开了国子监。

从国子监的大门出来时,正好隔壁的女学也散了学,姑娘们三三两两地从里面出来,端木珩一眼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倩影。

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一件水绿色的襦裙,清丽秀雅,表情恬淡宁静,是季兰舟。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集了一瞬,彼此相视一笑。

端木珩停顿了一下,就朝季兰舟走了过去,含笑道:“县主,我送你回去吧,近日京城比较乱。”

季兰舟落落大方地应了。

周围的国子监和女学的同窗们都知道他们俩是未婚夫妻,而且婚事就在眼前了,只是看了一眼,就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

季兰舟本来是坐马车来的,却没有再上马车,两人极有默契地选择了步行,沿着鸣贤街往前走去。

丫鬟和小厮相视一眼,默默地与主子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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