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今年的明前龙井。
这可是上品好茶,稀罕得紧,连祖父端木宪那里也只得了两罐,她撒娇卖乖,才讨来了一罐。
端木绯优雅地浅啜了一口热茶,唇角微弯。
江氏用一种近乎挑剔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又打量起了端木绯,只觉得她端坐在圈椅上的姿态十分优雅,连那端着茶盅的动作也是恰到好处,仿佛每一个动作都是用尺量出来的。
增一分则太过拘束,减一分又有失优雅。
这个小姑娘不像是端木家这种寒门出身,从礼仪看,倒更像是出自像楚家、闻家这样的几代簪缨世家。
封太夫人态度亲和地问道:“端木四姑娘觉得这茶如何?”
封太夫人笑得极为和善,眼睛都笑眯了来,殷切讨好看着端木绯。
这世人都是逢高踩低的,这几年封家在京城那可是备受冷遇,一年不如一年。
自两年前皇帝给封炎和端木绯伺候后,没多久,京中就传出端木绯是岑隐的义妹,封家人听说这个消息后,就试过与端木绯搭关系。
可偏偏端木绯年纪虽小,却是个油盐不进的,根本就不理会那些攀附之人,但凡是送去端木府的礼都被拒之门外。
而他们封家虽然是端木绯未来的婆家,也没让她多看一眼。
封太夫人除了暗自恼怒端木绯不识抬举外,却是别无他法。
直到两个月前,形势在发生了一种新的变化。
皇帝这次南巡回来后,封家在江氏的引荐下投向了三皇子,希望能求个从龙之功。
想要投诚,自然要交出投名状才行。
封太夫人思来想去,觉得如今的封家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还是江氏提醒了她
他们封家还有一个未来的孙媳妇,端木绯。
以端木绯和岑隐之间的关系,她岂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投名状?!
封太夫人想来想去,想要以正常的方式把端木绯请来都不太可能,也只能另辟蹊径了,特意选了今天。
果然,事成了。
这人总算是请到了!
在封太夫人和江氏灼灼的目光中,端木绯放下手里的粉彩茶盅,微微一笑,客套地赞了一句:“好茶。”
这要是平时,一个晚辈敢如此敷衍她,封太夫人早就懒得理会对方了。
可今天,她却仿佛得了莫大的夸赞般,笑得更愉悦了。
她继续与端木绯搭话:
“端木四姑娘与我一样,好茶。”
“难怪我一看你,就觉得亲热,仿佛前世相识似的。”
“我瞧着阿炎也喜欢你,阿炎从小就是这样,对喜欢的东西就不撒手,从一而终。这点也像我。”
端木绯从头到尾都是优雅地端坐在那里,唇角弯弯,一副最贤淑的世家女的样子。
封太夫人起初还觉得端木绯是害羞,说了一通关于封炎小时候的事,把他只夸得“此子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接着,她又说起了端木绯的义兄,说都是亲家,以后彼此一定要多多“走动”。
封太夫人一口气说了近一盏茶功夫的话,说得是口干舌燥,可是除了“嗯”、“哦”、“真的吗”之类的词,她根本就没从端木绯口中得到什么回应。
但也不能说端木绯不理人,她应了,只不过是敷衍罢了。
封太夫人心里憋了口气,连忙端起茶盅,连喝了两口茶消消火。
她心里恼了,可偏偏又不敢得罪了端木绯。
如今啊,这京城中谁人不知道现在谁得罪端木绯,惹来的就是东厂!
连魏永信府里的铺子,东厂都敢砸;连魏永信的小妾,东厂都敢把人往青楼送!
这世上除了逼宫造反,还有什么东厂不敢做的事?!
江氏从头到尾都是笑容温婉,没有说话,一副安分守己的样子。
喝了半盅茶后,封太夫人的火气也熄,正要重振旗鼓,却见远远地,一道亮紫色身影穿过垂花门,朝这边走来。
这道挺拔如一丛青竹的身形对于厅堂里的众人而言是那么熟悉。
封太夫人和江氏皱了皱眉,心里皆是暗道:封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端木绯的眸子则一下子就亮了,眸子里亮晶晶的。
封炎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正堂中。
这一次,他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直接拉起了端木绯的小手。
“蓁蓁,我们走。”
丢下这句话后,封炎拉着端木绯转身就走,封太夫人在后方又惊又怒地叫着:“阿炎,阿炎……”
出了垂花门又绕过那道偌大的照壁,后方正堂的声音就渐渐听不到了……
封炎和端木绯从封府离开后,就原路返回了中辰街的公主府。
这个时候也还不到正午,烈日高悬,阳光灼热如烈烈火焰。
安平和温无宸还在花厅里坐着,听听琵琶,喝喝葡萄酒,很是惬意。
见封炎和端木绯回来了,安平使了个眼色,那个弹琵琶的乐伎退下了。
花厅里的清凉让端木绯感觉宛若新生,小巧的鼻端闻着那浓浓的葡萄酒香,勾起了她腹中的馋虫。
端木绯悄悄招呼丫鬟给她倒了一杯葡萄酒,小口小口地抿了起来,脸上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