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番话听得皇帝好笑极了,收起折扇,就拿扇柄往女儿头上轻轻敲了敲,“你姓端木吗?”
眼看着端木绯三言两语间化解了皇帝的心结,文永聚心里更着急了,他辛苦的布局就要让端木绯这臭丫头给破坏了。
这小丫头看起来总是一副天真的样子,其实心计深着呢,不然又怎么能哄得大公主、四公主都向着她,甚至岑隐还认了她作义妹,对她疼爱有加,今天他算是知道这丫头的厉害了!
文永聚感觉心口像是一簇火苗在灼烧着,煎熬着,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不行,他不能就这么看着端木绯花言巧语地蒙混过去。
他必须做点什么!
文永聚的眸底掠过一道狠厉的冷芒,抬首时,那张尖刻的脸庞上又是笑眯眯的,若无其事地笑道:“端木四姑娘还真是有本事!居然能让京中这么府邸都捐了银子,亏咱家都活了半辈子了,实在是自愧不如啊!”
他笑呵呵地对着端木绯拱了拱手,一副十分佩服的样子,语气含蓄地诱导着皇帝往端木绯的靠山上想。
涵星微微皱眉。
她没听出文永聚的言下之意,却敏锐得感觉到这位文公公的话听着让人不舒服,绵里藏针,意有所指的,就跟后宫中那些喜欢争宠的嫔妃一个德性。
“放肆!”涵星一贯率性而为,可不会给文永聚面子,娇声斥道,“没听到父皇在和本宫还有绯表妹说话吗?!你是什么人,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
“……”文永聚脸上一僵,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羞恼万分,可是皇帝在前,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太监来代替皇帝教训女儿。
文永聚垂下头,一副治罪的样子,心里却是恨恨地想着:这要是岑隐,这些皇子公主可敢这样对岑隐说话?!说到底这些皇子公主也不过是扒高踩低罢了!
端木绯仰首看了站在皇帝身后的文永聚一眼,脸上还是笑盈盈的,嘴角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点头自夸道:“是啊,我的人缘一向好!”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视了一瞬,文永聚隐约从小姑娘的眼中读出了一个意思,她的人缘自然是比他要好!
只是短短一息,端木绯就立刻又把目光下移,看向与她仅仅隔着一张石桌的皇帝,一脸真挚地说道:“皇上,虽然臣女只是闺阁女儿家,不能像我大盛朝的男儿一般奔赴战场,上阵杀敌,但是臣女也不是耽于享乐、贪图安逸之人,也希望为大盛、为北境尽一份心力!”
说话间,端木绯的小脸上神采飞扬,肌肤上像是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般。
前一句她还说义正言辞,下一瞬她有些羞赧地抿了抿唇,补了一句道:“虽然只是一点小小的脂粉钱……”
文永聚的脸色更难看了,拳头在体侧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心中暗道:端木家这丫头真是狡猾!
第513章 反击
端木绯把银子归为了脂粉钱,把自己筹钱的行为说得像是小打小闹,那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在说,脂粉钱还要追究,皇帝是不愿意大盛国民为北境与北燕之战尽些心力吗?是不希望北境赢吗?!
如果是朝臣义正言辞地这般斥责皇帝,皇帝恐怕早就恼羞成怒了,偏偏这丫头用着这种天真无害的表情一派烂漫地说了。
皇帝一向不喜人跟着他直着来,反而像端木绯这般说说笑笑的,反而会打动皇帝。
狡猾,真是狡猾。
这分明就是一头如端木宪般的小狐狸,心眼多着呢!
皇帝被逗得哈哈一笑,心底又释怀了几分,顺口接了一句:“小丫头,你有这份心就好。”
这时,涵星凑了过去,娇俏地伸出手,讨道:“父皇,儿臣的东西……”
她指指皇帝手里的那块铜牌,那样子似乎生怕被皇帝顺了去,逗得皇帝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朕还给你还不成吗!”皇帝好笑地把铜牌扔还给了涵星,又拿起白瓷杯喝了两口花茶,冰爽的花茶入腹,心底的郁结散了不少。
皇帝一边喝茶,一边与端木绯闲聊:“小丫头,你祖父请了长假在家里做什么?”
皇帝的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似乎是随口一问,又似乎带着几分打探的意图。
“下棋。”端木绯想也不想地答道,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您是不知道啊,祖父的棋臭极了,每次都输,还屡败屡战。”
端木绯那神情、那语气像是遇上了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似的,听得皇帝觉得愈发好笑。
他记得连远空那老家伙在棋道上都不是这丫头的对手,口口声声说他输了不少东西给她,这京城中,棋道上能与这丫头一拼的人怕是难寻一二。
端木绯还在继续说着:“祖父每天还要考校大哥哥的功课,祖父说了,他想让大哥哥下次春闱时先下场试试,只要不中同进士就好。”
“现在府中最忙的人就是臣女的大哥哥了,他每天既要去国子监上课,又有先生给他补课,还天天得让祖父考校。”
说着,端木绯的脸上露出一丝同情之色,虽然端木珩一忙起来,就没空管她了。
不过,大哥哥也真是怪可怜的,要不她回去让厨房晚上多给他炖几盅补品?端木绯在心里琢磨着。
皇帝慢慢地摇着折扇,好一会儿都没再说话,似乎心思已经转到别的事上去了。
须臾,皇帝喝完了杯中之物后,就站起身来,随口道:“涵星,你好好招待你的表妹,朕还有公务,要回御书房了。”
涵星和端木绯连忙起身,再次屈膝行礼,恭送皇帝离去。
待皇帝走远后,涵星扯了扯端木绯的袖子,压低声音问道:“绯表妹,出了什么事?”涵星也从方才皇帝、端木绯和文永聚的对话与神情中听出了不对劲。
端木绯望了望左右,站在水榭中,四周的景致一目了然,周围没有旁人。
她就直说了:“祖父让魏永信弹劾了。”
“母妃怎么没跟本宫说!”涵星双目微张,脸上难掩紧张地跺了跺脚。
涵星在深宫中消息闭塞,对前面朝堂的事实在是所知无几,端木贵妃想让女儿静心备嫁,也就没跟她提这事,反正女儿知道了,也帮不上忙,反倒是多一个人心惊肉跳的。
端木绯挽着她的胳膊坐了下来,安抚道:“没事的。祖父心里有数。”
涵星想着方才皇帝特意问起端木绯筹银的事,又想起文永聚那阴阳怪气的态度,撅着小嘴道:“哼,这姓文的肯定也没安好心!”
湖上的风吹着水榭四边的竹帘簌簌作响,荷香阵阵随风而来。
端木绯点点头,深以为然。
她慢慢地拿起方才没喝的花茶美滋滋地喝了起来,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闪着若有所思的光芒,目光望着远处两个朝水榭这边走来的内侍。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文永聚应该和魏永信暗中串通勾结在了一起。
所以,这次魏永信弹劾明面上是在弹劾祖父,实际上,他针对的人恐怕的不是对祖父,不,应该说,他们真正针对的人十有八九是
岑隐。
端木绯的瞳孔更亮了,如同嵌了黑水晶似的,璀璨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