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丑事后,四房就一直闹着要分家,问题是,这分家也要有家可分才行。
钱。
如今王家最大的问题是缺钱,也正以为这个原因他们四房人今天才会出现在这里,季兰舟是他们唯一的财神爷了。
此刻王四老爷一听到季兰舟提起王四夫人,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看向王之濂的眼神就像是野兽看到了猎物般凶狠。
“王之濂,原来你和那个贱人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厮混在一起!”王四老爷咬牙启齿道,想着他的嫡次子才四岁,就觉得挠心。
“老四,你别听她胡说!”王之濂的脸色更难看了,拔高嗓门斥道。
季兰舟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笑意,看着王之濂的眼神又冷了一分,接着道:“我本来打算离去,却意外听到了一个秘密,原来你不是母亲亲生的。”
这一句话犹如平地一声旱雷起,炸得殿内王氏三辈人都说不出话来,王太夫人皱了皱眉,浑浊的眼眸中露出一抹难以置信,脱口道:“敏若,你胡说什么!”
王之濂瞳孔猛缩,脸色微变,那神情仿佛在说,她怎么知道的!
即便是王之濂什么也没说,其他王家人也能从他脸上窥到一丝真相。
假若王之濂真的不是王太夫人之子,那么他到底是哪里来的?!
仿佛在回答他们心底的疑惑般,季兰舟又道:“当年母亲生了死胎,稳婆又说母亲产后伤了身子,恐怕是很难再有孕了。父亲就把外室子偷抱回来了,装作是母亲生的……”
随着她的一字字一句句,王之濂的脸色愈来愈白,就像是一层遮羞布在大庭广众下被硬生生地揭开了。
王太夫人的身子摇了摇,面白如纸,她身旁的老嬷嬷低呼了一声:“太夫人!”她连忙伸手搀住了王太夫人。
王家另外三位老爷面面相看,脸上有愤怒,有轻蔑,也有不甘。如果他们这个大哥只是个外室子的话,岂不是比他们这些庶子还不如!当初他根本就没资格继承宣武侯的爵位!
季兰舟看也没看其他王家人,她静了一息后,突然就往前走了一步。
王之濂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心中慌乱地想着:“季兰舟”怎么会知道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难道说她……她……
季兰舟说得越来越慢,“所以,你才要杀人灭口,把我推下了湖……我在水里挣扎着,我拼命地叫着救命,可是你非但没救我,还用一根竹竿把我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大哥,你好狠的心啊!”季兰舟厉声道。
王之濂脚下一软,左脚被右脚拐了一下,摔倒在地,脑子里慌得一片空白,“不是,三妹妹,是你自己掉下湖去的,我是想救你的!”
对,他拿竹竿并不是想杀王敏若!
话落之后,四周霎时就陷入一片死寂,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吸走了似的。
这诡异的寂静让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一般,王之濂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嘴巴张张合合。
其他人都明白了,王敏若假托季兰舟之口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他王之濂不过是外室子。
他王之濂不但与弟妹偷情,还谋害了亲妹!
王太夫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浑身僵硬如石雕,不过是短短的一盏茶功夫,她就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被颠覆了。
她的儿子不是她生的,而她唯一的女儿竟然是被王之濂这个孽障谋害!
忽然,王太夫人双目圆睁,目光如利箭般射去,发疯似的质问道:“王之濂,这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你杀了我的敏若!是不是,是不是!!”
王太夫人形容癫狂,那悲切哀伤的嘶吼声自喉底逸出,失声痛哭,泪水如雨般滑下脸颊,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悲痛与愤恨。
王之濂垂死挣扎地喊道:“母亲,不是这样的!……三妹妹不是我杀的。”
此时此刻,无论王之濂说什么,王太夫人也不会信他了,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上泪如雨下,斑驳一片。
“敏若,敏若……我可怜的敏若。”王太夫人哭喊着朝季兰舟踉跄走去,一头扑在了季兰舟身上,把她纤细的身形紧紧抱住,嚎啕大哭。
“敏若,是我对不起你!”
王太夫人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溢满泪水的眸子里明明暗暗地闪烁不已。
她子嗣艰难,这大半辈子只有一儿一女。
当年,女儿王敏若忽然在侯府的后花园落水而亡,王太夫人悲痛欲绝,等冷静后,就觉得有些不对。
长子王之濂也没细查,就口口声声地说女儿是为夫殉情。
当时,她就怀疑女儿王敏若的死可能王之濂有关,却不敢深究……
王之濂是她的嫡长子,儿子与女儿,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要是有个万一,王家的爵位与家业岂不是都要便宜了下头几个庶出的?!
为了王家的利益,王太夫人只能装聋作哑没有深查,可是,她万万也没想到,老侯爷竟然在子嗣上摆了她一道,王之濂竟然不是她的儿子。
她唯一的血脉只有女儿王敏若和外孙女季兰舟,然而,这些年来,她为了王家,不但没有追究女儿的死,更由得那些外人作践自己唯一的骨血!
只是想想,王太夫人就觉得一口老血呕在了胸口,想起这些年来王之濂和他的孽种们恬不知耻地挪用季兰舟的家产,还非要季兰舟嫁给王廷惟这个断袖,意图毁她一生的幸福!
可恨!实在是可恨!
王太夫人越想越是恨,越想越是悔,胸口一阵剧烈起伏,似有一股怒浪在心口汹涌地叫嚣着,嘶吼着。
王太夫人哭得是眼泪鼻涕一起流,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被老侯爷害惨了!
季兰舟静静地由着王太夫人抱着自己,漆黑的瞳孔里深邃如无底深渊般,与周围那骚动的王家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四年了,她耐心地等了四年,筹谋了四年,终于让真相大白,让母亲没有平白冤死!
季兰舟的眼睫如蝶翅般扇动了两下,眸底掠过一抹哀伤,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去岁,王家被皇帝夺爵,又被赶出了老宅,不得已,王家遣散了大量的下人。
季兰舟早就在等这一刻了,她让人买下了几个王家的老人,有的是当年服侍过老侯爷的,有的是在王之濂那里服侍过的,有的是四年前在后花园洒扫的丫鬟婆子……
有了这些人的卖身契在手,几乎没费什么力,她就问道了一些事,比如老侯爷当年有外室,比如王之濂与王四夫人早有奸情,比如王之濂悄悄去拜访过老侯爷的外室……
这些线索本来只是一些零散的珠子,直到她追着老侯爷的外室这条线查到这个叫白氏的女人也曾怀过孩子,而且也是在四十年前,那个孩子据说一生下来就夭折了。
可是,这外室还是十分得宠,老侯爷在世时隔三差五地来看她,老侯爷死后,就轮到了王之濂,他还特意给白氏在城西的玳瑁胡同买了一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