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车队行驶了一炷香时间,一直到了城北的玉林街,周围才变得热闹了起来。
玉林街的两边,店铺茶楼酒楼林立,路上川流不息。
皇帝干脆就下了马,改为步行。
见状,其他人也只能纷纷下马,那些马车里的姑娘们则一一下了马车。
端木绯才刚挑开帘子,就恨不得立刻缩回去。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冬日的寒风就跟刀子一样往领口钻。
哎,端木绯在心里默默地叹气,这个季节真不应该出门,也不知道皇帝怎么忽然就又来了出游的兴致……
这时,封炎出现在了马车边,殷勤地朝端木绯伸出了手,“蓁蓁。”
对上他那双漂亮的凤眼,端木绯的脑袋有那么一瞬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把左手搭在他的掌心,搀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紧接着,封炎就给端木绯围上一件厚厚的斗篷,并替她把斗篷帽也戴上,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手炉,塞到了端木绯的手里。
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他曾经练习过许许多多遍。
有了手炉,端木绯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对着封炎甜甜地笑了笑。
这时,涵星也跟着端木绯的身后下了马车,正好看到了方才的那一幕,觉得自己简直快被闪瞎眼了。
哎。涵星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算了,她把绯表妹让给炎表哥吧,她找攸表哥玩去。
想着,涵星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奇怪?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端木绯欢快地对她招了招手,“涵星表姐,你看那家铺子好像是卖鸟食、鸟笼、鸟架的。”
小八哥一定会喜欢!涵星眼睛一亮,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她急切地上前一步,拉起端木绯的手道:“绯表妹,我们去给小八买些礼物吧。”
两个小姑娘蹦蹦跳跳地朝着那家铺子去了,被落在了后方的封炎面无表情地瞪着涵星。
“阿炎。”
端木绯往前走了两步后,似乎记起自己忘了封炎,笑眯眯地回头对着他招了招手。
封炎一看到她那精致如玉的小脸,立刻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欢快地摇着尾巴跟了上去。
三人说是跟着皇帝出门,其实是各玩各的,只勉强做到不脱队罢了。
街上的铺子对于皇帝而言,大同小异,没逛一会儿,皇帝就觉得无趣,就近挑了一间茶馆进去了。
应天巡抚也知道皇帝微服出游时喜欢“与民同乐”,就提议道:“慕老爷,要不咱们在大堂里坐一会儿?”
这句话颇合皇帝的心意。
于是,一行十几人除了乔装打扮的内侍与锦衣卫,其他人都进了茶馆。
小二哥立刻就迎了上来,见他们人多,就给他们分了四桌坐下,又殷勤地给他们上茶上点心,服侍得殷勤周到。
端木绯自然是与涵星一桌,两人兴致勃勃地看着刚买的鸟架、口哨、鸟食和鸟窝,说说笑笑。
那欢快的样子引得皇帝也忍不住朝两个丫头看了一眼,觉得这两个小丫头还是没长大,跟个孩子似的。
隔壁桌的舒云也在看涵星和端木绯,嘴角抿出一道不以为然的弧度,她懒得理会她们,径自喝茶。
茶馆里的生意还不算,虽然也没到座无虚席的地步,大堂的桌椅也被茶客们坐得七七八八了,说笑声不时传来。
“张老哥,我看你红光满面的,莫非最近有什么好事?”一个身形矮胖、着褐色锦袍的中年男子对着他的同桌说道。
张老爷笑眯眯地捋着山羊胡,“皇上英明,国泰民安,我当然是心宽体胖啊。”
“是啊是啊。”另一边的一个老者立刻深有同感地附和道,“这日子一年过得比一年好,多亏了今上治理有方,才又这片宣隆盛世啊。”
“说得是……”
大堂里,一片此起彼伏的赞颂声,夸四海升平,赞皇帝雄才大略,英明神武。
茶客们的一字字一句句听得皇帝龙心大悦,眉头舒展了开来,笑逐颜开。
一旁的孟知府、应天巡抚不动声色地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暗暗地松了口气。
垂手在一边伺候的文永聚一直察言观色,见状,就趁机说道:“老爷,奴才听说这附近有片上清湖,湖畔的三色梅林十分出名,前两天下雪,梅林雪景是姑苏一绝,这两日都有不少文人墨士前去赏梅。”
孟知府有些意外地瞥了文永聚一眼,但还是立刻颔首道:“慕老爷,上清湖的梅林雪景在姑苏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年逢下雪,还有不少人来此赏雪景。”
“我还记得我去上清湖看雪景,都是五年前的事了。”文敬之捋着胡须接口道,也是一副赞不绝口的样子,听得皇帝被挑起了几分兴趣。
众人围着皇帝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岑隐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径自饮着茶水。
舒云就坐在皇帝右手边的那桌,她神色复杂地端着茶盅,目光怔怔地看着她的大舅父文敬之,眸色渐深。
前几日,表姐文咏蝶又来了沧海林,转告了大舅父的意思:
“舒云,你的话我都与我爹说了,我爹觉得你这个法子太过鲁莽。”
“我爹说,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让你先不要急躁。”
“舒云,你明年才及笄,前面又还有大公主和二公主还没出嫁,离你大婚至少还有两三年,我爹的意思是,不如再等等,寻找合适的机会再求求皇上。”
当时文咏蝶说的每一句话还清晰地回响在舒云耳边,舒云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她凝视了文敬之的侧颜片刻就收回了目光,俯首看向手里的茶盅,一叶叶青翠的碧螺春在碧绿的茶汤里沉沉浮浮,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她樱唇紧抿,至今想来,还是怒火中烧。
文家的心思显而易见,恐怕是因为父皇把自己指给了曹秦风这么个废物,大舅父一家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前途了,所以他们打算要放弃自己了!
是啊,在这皇家哪里有什么亲情,只有地位和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