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赏花会之前,王婉婷就得了祖父与父母的反复叮嘱,让她要和京中那些显贵人家的姑娘多处处,尤其是端木家的这位四姑娘,她不仅是首辅的孙女,还是东厂岑督主的义妹,听闻岑督主一向最宠这个义妹了。
现如今东厂的权势可说是只手遮天,朝堂上,更是岑督主说得算,他们宣武侯府和岑督主的义妹交好,有百利而无一害。
一旁的王婉如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心里不屑地想道:这一个两个都把自己当病西施了吗?!装模作样!
王婉婷说了一会儿话,见端木纭和端木绯始终是神色淡淡,便也没再多留,拉着王婉如退下了。
季兰舟对着涵星福了福,也跟着王婉婷姐妹一起离开了,留下一道纤细的背影,在那飞舞的柳枝中显得愈发柔弱。
涵星看着表姐妹三人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目光停顿在了季兰舟身上,这位季姑娘那副柔柔弱弱、委屈求全的样子让涵星不禁联想到了另一个人。
魏如娴。
涵星忽然开口道:“绯表妹,可听说了?魏如娴前不久已经跟潘家解除了婚约。”
说起魏如娴退婚的事,涵星的语气中有几分唏嘘,几分惊讶,“她如今搬到京郊的庄子上给她母亲守孝去了。”
以魏如娴那懦弱的性子能做到这一步,涵星至今想来还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端木绯并不关心魏家的事,因而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她动了动眉梢,转头朝季兰舟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涵星表姐,季姑娘和魏姑娘可不一样。”
涵星怔了怔,叹道:“也是,季姑娘是寄人篱下……”
端木绯只是抿嘴笑,没有再说什么。
涵星看着端木绯嘴角的浅笑,不知为何,总觉得她的笑容看来神秘兮兮的。
涵星正想追问端木绯,一个青衣小丫鬟朝她跑了过来,屈膝禀道:“四公主殿下,我们县主请您过去一起玩木射。”
小丫鬟说着朝她来的方向指了指,涵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前方的一棵老槐树下,丹桂冲着她招了招手,两眼晶亮,满脸飞霞。
一看丹桂的口型,涵星就知道她是唤自己去救场,眸子一亮。
她最喜欢扭转败局了!
涵星兴致勃勃地跟着那个青衣小丫鬟去了,留下端木纭和端木绯姐妹俩忍俊不禁地笑了。
端木绯再次执笔,继续画她的《火鲤图》,往画上再添上水波与涟漪,还有那偶然飘入池水中的片片花瓣,花瓣在水中沉沉浮浮,飘飘荡荡,也不知道是随波逐流,还是被那些火鲤所逗弄……
端木纭聚精会神地看着妹妹作画,目光渐渐地痴了。
白色的宣纸上,碧波荡漾,荷叶田田,那碧波与荷叶几乎融为一体,一片碧色中,七八尾火红的火鲤灵动地甩着鱼尾,或是彼此嬉戏,或是互相追逐,或是吐着泡泡,或是打着转儿,或是自水间飞腾而起,在空中甩出一片清澈的水花……
看着这幅图,端木纭觉得她似乎隐约听到了水花声,唇角微勾,舍不得移开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端木绯终于收了笔,满意地笑了。
这幅《火鲤图》的效果出乎她预料得好。
“蓁蓁,说,这幅图用来绣斗篷好,还是制一条裙子好?”端木纭面露沉吟之色。
端木绯已经想好了,笑眯眯地说道:“姐姐,说做一套骑装怎么样?”要是让针线房赶赶的话,正好姐姐下次去玩蹴鞠时可以穿,一定好看极了。
想着,端木绯笑得更欢快了,眉眼弯弯。
端木绯小心翼翼地吹干了墨迹,就把一旁露华阁的侍女招了过来,“劳烦给我取个画筒来。”
“是,端木四姑娘。”那侍女屈膝领命,她转身就要离去,却正好与一个迎面而来的小丫鬟撞了个正着。
那个小丫鬟紧张地低呼了一声,手里的托盘摔了出去。
“砰!啪!”
那个托盘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连托盘上的的两杯牡丹酒也摔破了,琉璃杯碎裂后,那红色的酒水四溅开来,正好溅在端木绯水红色的百褶裙上,看着就像是染上了鲜血似的,触目惊心。
“端木四姑娘恕罪。”那个小丫鬟吓得花容失色,连连道歉,“都是奴婢太不小心了。”小丫鬟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端木绯没太在意,笑笑道:“我带了衣裙来,换一身就是了。”说着,她就吩咐碧蝉去马车里取一条新裙子来。
小丫鬟松了一口气,“那奴婢领姑娘去后面的墨水轩更衣吧。”
端木纭招来了一个露华阁的侍女看着画,自己陪着端木绯一起跟那个小丫鬟往后院的方向去了。
“端木大姑娘,四姑娘,请这边走。”
小丫鬟走在前面引路,领着端木纭和端木绯绕过前面的池塘,又走过一条鹅卵石小道,往前面的几棵百年槐树走去。
“两位姑娘,过了前面那片槐树林,就是墨水轩了。”
这五六棵百年老槐树也是露华阁中一道美妙的景致之一,粗壮的树干要三四个姑娘家才能合抱得过来,树冠繁茂如一把把巨大的花伞。
每年的这个时候,如同一串串银铃般的槐花都会挂满枝头,煞是可爱。
微风习习吹拂着,吹得枝叶沙沙作响,周围很是幽静。
随风而来的除了那槐花素雅的清香,还有女子若有似无的说话声。
端木绯动了动眉梢,姐妹俩跟着那小丫鬟继续往前走去,越临近前方的老槐树,说话声就越清晰。
“季兰舟,故意装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是想让我丢脸是不是!”
“以为这样我就拿没辙吗?!”
“这笔账,我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尖锐,也越来越激动。
她那尖脆的声音十分有辨识度,端木绯一下子就听出了这是那位王家五姑娘王婉如,和身旁的端木纭面面相觑。
端木绯停下了脚步,循声望去,某株粗壮的老槐树后,隐约可以看到王婉如与季兰舟就站在树下的阴影中。
紧接着,就听季兰舟娇柔的声音随风传来:“如表妹,今天的赏花会请了京中不少显贵人家,昨日外祖父、外祖母也特意叮嘱我们要好生款待宾客……而且端木四姑娘也在。如表妹,还是当以大局为重……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后再说,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季兰舟,刚才打我一巴掌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会让外人看笑话?!”王婉如语气不耐地打断了季兰舟,“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了!端木四姑娘又怎么样?以为我怕了她吗?”
说着,王婉如脸上露出一抹不屑,想起昨日祖父祖母还有双亲的耳提面命,让她今日务必要多多亲近端木家的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