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也亲自来给宋夫人送葬啊。”
“那是自然,母女十年呢。”
人群如潮声如浪涌涌而去,这边送葬的队伍前方越发空旷,薛青没有回头,扬起的纸钱如雪纷纷而落,铺盖在她的身打落在脸....
薛青抬手揉了揉鼻头,拨开纸钱,身边的宋虎子已经阿嚏阿嚏两声,发现喷嚏能吹起纸钱,又乐滋滋的故意打喷嚏玩了起来....
薛青任他玩乐,揣手看向前方,身后喧嚣渐渐远去,前方城门隐隐可见。
紧闭多日的城门已经大开,官兵林立戒备,兵器皆绑缚白布,宋夫人是等同皇亲规格下葬。
“虎子啊,有句话你听过没?”薛青忽道。
宋虎子当然没听过,薛青说什么他也没听懂,依旧乐颠颠的伸手抓扬着纸钱玩。
薛青回头看宋夫人的棺椁灵车,转身冲灵车跪下,俯身叩头。
孝子孝妇送葬当跪拦三次,以示不舍,四周随从仆妇丫头立刻跪倒哭声顿起,整个送葬队伍都是哭声,薛青俯身在地哭不哭也没人会发现。
“舍命容易,活着难啊。”她低声道,郑重的拜了三拜再抬起头,觉得脸湿意,她抬手,纷纷扬扬的纸钱有雪粒子夹杂.....
下雪了。
......
......
纷纷扬扬如同漫天雪飘,宋元站在其分不清打在脸的是纸钱还是雪,看着灵车驶出城门,这一别,再无相见时了,眼泪再次涌出视线模糊,但却不肯闭眼.....
身边侍卫微动,有人疾步前。
“大人,皇城司来报,秦潭公认罪了。”
秦潭公认罪了!
宋元转身,抬袖子擦去眼泪。
“速去。”他道。
.....
.....
(今日一更...(说的是字数,二千九百字,未满四千,是为一更)
第五十八章 亲手
天光放亮,急雪覆盖了皇城,甬路太监们忙碌的扫雪,但还是来不及了,急促的脚步声从大殿传来,一群官员走了出来。
今日因为宝璋帝姬要送葬养母宋夫人,早朝推迟,此时百官刚进了大殿。
为首的是宝璋帝姬,宫女太监高举黄伞遮挡风雪,在她身后是陈盛王烈阳闾阎等等三十多位高官重臣相随。
其余的官员都暂且留在大殿里等候,皇城司不可能让几百官员都去围观。
尚未清扫完的雪被脚步踏乱飞起,内侍们退避一旁俯首,宫门外有脚步匆匆,宋元披风带雪迎来。
“他果然认罪了吗?”他问道。
陈盛道:“皇城司来报是这样,但详细的要见了才知道。”看了眼宋婴,“秦潭公要见殿下。”
宋元道:“他个罪逆之臣,有什么资格见殿下。”面色沉沉,“我看他是居心不良,殿下不要去,臣等去可以了。”
虽然在皇城司关押,但秦潭公功夫高强,劫持宋婴也不一定做不到。
陈盛道:“已经劝过殿下。”
显然并没有劝服。
宋婴看向前方风雪的层层宫殿,道:“这有何惧?一个阶下之囚,孤难道不敢见?更勿论不敢质问以及听父皇母后如何被害?”说罢继续前行。
宋元陈盛只得涌涌跟随。
......
......
沉重的铁门被四个守卫用力的推开,不见天日的牢房里顿时涌出难言的气味。
与刑部大理寺的牢房不同,皇城司的牢房是很多官员第一次进,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不由皱眉屏气,宋婴始终走在前方,门打开后也毫无停顿便走进去....
“殿下这里的气味不好。”两个内侍小步跟随,一面将香囊解下用力的挥动。
“死人的味道而已。”宋婴道,“孤也不是没闻过。”
秦潭公被囚禁在最隐蔽最深处的牢房,脚步声回荡在狭窄的通道内,深入地下,见多识广的朝臣们走在这里也忍不住几分心悸。
在大家有些窒息的时候,铁链的响声从前方传来,视线也陡然明亮了很多,进入了一间牢房内。
“外边下雪了吗?”有温和的声音传来。
这个声音大家并不陌生,甚至有人下意识的回答是,然后视线才凝聚到声音传来的方向。
首先入目的是密密麻麻的铁锁链,缠绕锁住的是一个铁笼子,秦潭公坐在其,身穿着白色的囚衣,再不似往日朝堂的气派,但囚衣整洁,好似熨烫过,发鬓更是一丝不苟,他的手正收回放在膝头,顿时又是一阵哗啦响,原来手也缠绕着锁链.....
不止双手都被锁链绑缚,双脚亦是如此,另外还有一根铁链从他的脖颈缠绕,这些铁链从他身穿过铁笼,钉在三面墙,将秦潭公绑缚困在铁笼,左右晃动都艰难,更不用说起身乱动。
不怪皇城司如此,实在是秦潭公在殿前被围捕时表现的实力太骇人。
看到这一幕的朝官们心里松口气,如此安全多了。
宋婴并没有神情变化,道:“秦潭公好眼力。”她和朝臣们身的雪在走进这牢房的路都化完了,只留下浅浅的印迹。
“我闻到了风雪的味道。”秦潭公道,将双手在身前放好,看着宋婴,打量她身的太子礼服,“这礼服是先帝当初的那件。”
宋婴道:“秦公爷好记性。”
秦潭公点头道:“我的记性一向很好。”
宋元冷冷道:“秦潭公既然记性这么好,做的事必然都记得。”
秦潭公没有理会他,只看着宋婴,审视道:“你真是宝璋帝姬?”
宋婴看着他没有说话,此问题作为帝姬不屑答。
“不是说认罪了吗?”陈盛道,看皇城司的官员,皱眉,怎么认罪的?可有刑讯?但看秦潭公的样子也不像刑讯过.....
“没有刑讯。”那官员道,“前两天他不说话,我们今天要刑讯的时候,他认了。”神情有些尴尬。
虽然也不知道尴尬什么,大概是皇城司问案从来没有这么容易过吧,尤其是面对秦潭公这个大人物,十八般武艺还没有展示.....
“先帝是不是你杀的?”宋婴问道。
牢房里几十人顿时连呼吸都听不到了,所有视线都凝聚到秦潭公身,有锁链的声音响起....
秦潭公点了点头,利落干脆道:“是。”
是!
牢房里一阵安静,旋即骚动。
“秦潭公!你!”
虽然早已经知道相信这一点,但听到秦潭公亲口承认,还是有不少朝臣怒喝出声。
宋婴神情平静,只看着秦潭公道:“母后和孤是不是你截杀的?”
秦潭公再次点头,道:“是。”
不少朝臣前:“秦潭公,你丧心病狂!”
宋婴依旧不急不怒,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的父皇...”神情浮现几分骄傲,“可不是轻易能被害的。”
先帝是继大周开国皇帝后最武双全的,曾经还护住过原本该保护他的禁卫,功夫高强是大周人都知道的。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那么多人相信皇帝是急症病亡,而不是被害身亡,难以置信啊。
秦潭公双手一抚,再展开向两边,这动作有些大,两条锁链带着铁笼也摇晃起来,哗啦的响声充斥牢房,有气息纤弱的官员不由向后退了几步。
陈盛宋元已经站到了宋婴身前,挡住....
宋婴神情没有慌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秦潭公。
秦潭公并没有站起来,只是将双手垂在身侧,道:“你说得对,这个天下也只有我能亲手杀了他。”一向温和的面容浮现几分傲气,双眼变得明亮,脸有笑意散开,“说起来,这真是我最骄傲的一件事。”说到这里又停顿一下,补充,“之一。”说罢大笑。
“你们知道吗?这么大一件事不能宣告于天下,真是太可惜了!”
笑声回荡牢房,隆隆如雷
......
......
夜空雷声滚滚碾过营地,营地里明亮的火把都似乎震动跳跃。
除了雷声还有滚滚的马蹄声以及整齐的脚步声踏踏。
营地外有披甲带械的骑兵密布,营地内亦有禁卫不断巡逻,一层层的围裹着最大的那顶明黄大营帐。
营帐外肃立十几名禁卫。
营帐内灯火明亮,有人影投在营帐,那是两个高大的男人身形,他们似乎在争执什么,其一个转身,拂袖,但下一刻身后的男人扬起手,重重的打在身前男人的身,人影陡然变得模糊,同时营帐喷洒一片......
血。
血如花绽放。
但这还没有结束,营帐里有呼喝声,才起便消散,人影重重的撞在营帐,整个大营帐都晃动.....
哗啦声动,帐顶旗帜乱舞。
站在营帐外的禁卫们矗立不动,似乎天的雷声盖过了一切,他们什么也没有听到,没有人回头,所有的视线都盯着外边四周,戒备,警惕,冷漠。
晃动的营帐没有停下,有人影扬起拳头,对着跌落在营帐的人影重重的砸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七拳。”
锁链哗啦响动,将牢房里凝滞的气氛打破,坐在铁椅的秦潭公抬起一只手划,同时说道。
“我只用了七拳。”
笑意在秦潭公的眼底散开。
自从讲述后,他的笑没停下,但并不张狂得意,反而神情更显得认真,认真的讲述着自己怎么杀人。
“陛下挡了我四拳,但别说三拳,只要一拳击,他起不来了。”
“吐了很多血,我的衣服,他的衣服,地,营帐都满了。”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陛下吐这么多血,我知道,他完了,他死定了。”
说罢仰头大笑,脖子里的锁链震动哗啦乱响。
“秦潭公!你这贼子!”陈盛怒声喝道,面色铁青,气的浑身发抖,“你怎敢!你怎敢!”
其他朝官们也纷纷从震惊回过神,不可置信,惊惧,愤怒。
陈盛又想到什么,站到宋婴面前,神情沉痛不忍道:“殿下,暂且回避吧。”
亲耳听着自己父亲惨死的场面,实在是太折磨了。
其他的官员们也反应过来了,纷纷请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