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姬 第338节

  薛青道:“秦潭公的人现在盯的是当年旧事的证人,我在他们看来无足轻重,当然,我听相爷的。”

  陈盛道:“奸贼疯狂起来不讲情理。”

  薛青嗯了声,又问:“如今准备的怎么样?真能困住他吗?”

  陈盛道:“他的兵马已经在我们掌控,更况且这次有殿下你,以往他张狂,我们也不敢轻易动手,是因为君不定,难以服天下,也无法断了秦潭公的权脉,现在困住了他的兵马,外无依仗,内有殿下你正身份,君臣之分,弑君之名,昭告天下,算事后纷乱不定,但国之大局难撼。”

  薛青点点头,道:“一切有劳你们了。”

  陈盛施礼整容道:“臣之本分,天之公道。”

  离开陈盛的内阁,走在御街薛青整了整官服,似是不经意的看了四周一眼,街边吏官员三三两两,见他看过来或者点头或者漠然,并无异样,异样在这些人后,那些屋门宅院,再往前走,街市更多了,这些日子身边的护卫先前多了很多。

  薛青将披风裹,目不斜视马沿街而去。

  街喧闹依旧,人群来往商贩叫卖,一条巷子里妇人微微的松口气,又带着几分羞惭。

  “我差点被她发现吧。”戈川低声道。

  妙妙在一旁道:“戈姐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啦,这街到处都是护卫呢。”

  笃笑了笑道:“那她也会看到,戈川你不要失态。”

  戈川应声是,想着适才瞥到的半眼,那少年英姿飒飒,感觉半辈子没见似的,都要认不出来了。

  笃看了眼四周,将斗笠帽子拉下,道:“城里的确乱了,这街鱼龙混杂,大家注意些。”

  几人低声应声是各自而去。

  ......

  ......

  “看把这些人得意的,真是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

  秦潭公的厅堂里坐着几人,其宋元抱臂冷笑。

  “青霞先生那些个学生更是,仗着有了官身,满京城乱钻。”

  “这些人随便他们闹,十年前他们还尿裤子呢。”坐在椅子一黑脸年男人不屑道,“知道个屁,除了到处乱钻,说不出什么有用的,关键都在外边。”

  堂内秦潭公穿着家常衣袍,低头翻看手里的本子,道:“这个魏一屯是当年平凉关守兵。”抬起头略作思索,又点点头,“是了,我记得名单有这个名字。”

  十年前的事宋元也插不话,只竖着耳朵听。

  黑脸男人翻看手里的一张发黄的旧纸,道:“公爷好记性,平凉关一百八十二守兵,其有这个叫魏一屯的,当时夺关时全部都杀了,大约因为紧急没有核查全部,让这个假死的魏一屯逃过。”站起身低头,“属下有罪。”

  秦潭公看着这册子,摆摆手:“其实我并不在乎他们这些漏之鱼是死是活,对于我来说,他们不出现不开口是死了,这个魏一屯换了身份,改了姓名,躲在这个山沟里十年,娶妻生子,种田打猎。”将册子合扣在桌子,“为什么不好好的活着呢?偏要出来送死,可惜了。”

  “下属会截杀他,虽然晚了十年,但会让他如愿的。”黑脸男人阴沉说道。

  这时候宋元能插话了,忙道:“北部已经布控兵马了,保证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秦潭公嗯了声没有说话,神情一如往日平静,但双目却透出肃杀之气,午后秋日艳阳下明亮的室内瞬时寒意森森。

  在这种气氛下,一向会说话的宋元也忍不住打个寒战,张口似乎说不出话来。

  “公爷,不要担心..”他磕绊道。

  秦潭公笑了笑,肃杀之气顿消,道:“我没有担心,如果我担心,当初不会做这种事。”垂目看桌摆放的册,“他们让我想起了旧事,而这旧事...”嘴角弯起,“让我很愉悦。”说罢大笑。

  秦潭公很少喜形于色,这样的大笑更是少见,尤其还是在这种时候,厅内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跟着笑还是....

  宋元没有疑虑,立刻跟着笑起来,道:“公爷说得对,公爷心情好好。”

  秦潭公抬起头看着室内铺洒的日光,浓眉微扬,眼神深邃,似乎穿透日光看到那遥远的旧事,厅内诸人再次屏气噤声,沉默感受到金戈铁马,浓血腥寒之气,连笑着的宋元都变得安静,神情几分出神。

  他们几人对十年前的旧事有着不同的参与,一瞬间仿若也回到了当初。

  黑夜,铁马,寒刀,弓弩,汹火,嘶喊,哭号,搏杀,血海......

  “..这些人其实也不重要。”秦潭公的声音响起,同时啪嗒一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让诸人回过神,看到秦潭公站起身来,手将桌的册轻挑又落下,“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我能让他们生,也能让他们死,他们算不什么凭证,真正的凭证是那个人。”

  那个人....

  在座的人都明白指的是谁。

  “不该活着,该死的是她。”秦潭公拍了拍桌面,道,“既然他们京城封起来了,忙着在外边做事,那你们继续做先前未完的事吧。”

  先前未完的事?

  “啊,段山和齐修做的事。”宋元拍手道。

  段山临死前以青字指出帝姬线索,齐修查青霞先生,青霞先生跳楼自尽,但事情并不到此为止了,既然帝姬与青霞先生有关,他死了,他身边的人还没死,自然还要继续查。

  诸人也都明白了,齐声应是。

  “爹。”

  秦梅的声音再次从门外传来。

  小公爷是一直在这里听呢还是刚出现,但不管是哪一种,他竟然丝毫不察觉,黑脸男人忍不住看了眼,半边门后的少年的视线也看进来。

  “这杜门自辩不算是被免职了吧?”

  到底是关切父亲啊,宋元忙前道:“小公爷,你不用担心,没事的。”

  秦梅视线越过他,看向秦潭公:“没事吗?”

  秦潭公点头道:“没事。”

  秦梅点点头,脸绽开笑容,道:“那蝙蝠令还能用,过几日索盛玄要走,我送送他,路方便。”

  只是为这个吗?宋元张张口,一时间接不话。

  秦潭公也笑了,道:“去吧。”

  秦梅没有再说话,半边身子在门边消失,隐去。

  宋元看向秦潭公道:“公爷,小公爷关心你又不想让你知道,真会说话啊。”

  秦潭公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公爷最近可安稳了,每日不是在家是只和索太子游山玩水,没有胡....跟那些学生啊少爷啊来往。”宋元接着赞道,“这分明是让公爷安心。”

  “他只是不想而已。”秦潭公道,笑了笑,对诸人点点头,“做事吧。”

  “不想是懂事贴心啊。”宋元道,再应声是,和其他人一起退了出去。

  地日光人影一阵摇晃旋即恢复了安静。

  ......

  ......

  京城知知堂外门外窗外蹲着站着的孩童们一顿乱跑避开门前,在一旁站住好又激动的看着走过来的少年官大人。

  张莲塘站在门外道:“怎么没换衣服来了?”

  薛青一手抓下官帽,道:“太忙了,没顾,怕耽搁晚的宴席。”一面迈台阶抓他胳膊,“你随便找你的衣服让我换。”

  张莲塘微微抬胳膊让他借力,但忽的又停下,变成手一伸接住了薛青手里的帽子。

  楚明辉已经从内走出来,道:“你又在部里混了一天啊?快些快些等你了。”

  薛青迈进去道:“不要催,我又没迟到。”

  张莲塘看着手里的官帽,再看迈进去的少年人身影,抬脚跟。

  只多了薛青一个人,知知堂后院里变得嘈杂热闹。

  “...三次郎你穿我的衣裳...莲塘哥的你穿不了...”

  “...为什么穿不了?你自己啊,莲塘哥你高一头了....三次郎你小矬子不会不长个了吧?”

  “...红的呀...红的好看...”

  张双桐的声音在屋内片刻未停,懒洋洋的坐在椅子看着衣架前的少年,少年正从书童摆出来一件件衣衫挑选。

  薛青拿着一套衣衫,道:“不是啊,双桐少爷哪件衣服都好看啊。”

  张双桐伸手挠了挠脸,道:“这话没错。”哈哈一笑,“你随意你随意。”

  薛青对他举了举手里的衣衫:“这个了。”

  张双桐笑着说声好,张莲塘在门外唤他道:“你先去把酒买好带去。”

  张双桐道:“让书童去好了。”坐着不动。

  张莲塘在窗边道:“你去吧,那个酒坊酒好伙计坑人,免得到时候少给了,大家京城作别喝的不尽兴。”

  张双桐撑着扶手起身出去了,张莲塘看向薛青,薛青也正看他。

  “我去准备马车。”张莲塘一笑,“晚喝多了坐车回去不怕吹风。”

  薛青也对他一笑,看着张莲塘转身离开了,她脸的笑也散去,看着手里拿着的衣衫,眼波转动,嗯......这是躲开了?

  换件外衣而已,又不脱光啊。

  那岂不是以后也看不了他换衣裳了?

  人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啊。

  虽然更衣这里张莲塘表现了异样,但晚宴席倒是正常,没有不让妓女作陪,艳舞妙歌也入场,酒水是薛青自己没有多喝,这是送别两个长安府少年的自己人场所,她在大家面前是不多喝酒的。

  了进士的十个长安府少年,有八个留在京城,两个分配到州府,明日也要启程,从此后少年们要踏入官场,变成大人了。

  一夜尽欢,醉倒一片。

  张莲塘将醉酒的少年们赶几辆马车,看着站在另一辆马车前的薛青。

  “你自己回去没问题吗?”他问道。

  因为大家住的地方不同,他要亲自送他们回去,薛青便要自己走。

  “没问题啊。”薛青笑道,“我来得你们早,京城我熟啊。”摆摆手,“你快去吧,明天你也要班呢。”

  班?这词...张莲塘笑了笑,车边悬挂的灯笼照耀那少年的面庞,白净如先,并没有醉意。

  既然他不让自己送,那一定有不让送的道理,像他隐瞒的其他事一样.....

  “好,我去了。”他道,掀起车帘钻进车里。

  薛青目送几辆马车鱼贯沿街而去,这才坐车。

  “青子少爷,坐好了。”车夫是张家商行的,对少年们都很熟悉,含笑说道,牵着马前行。

  这边的酒楼在城门边,不是夜市的闹区,此时冷冷清清,路边的灯火昏昏。

  薛青坐在车内随着车马轻摇,手敲着膝头眼半眯,似乎困倦,但她能清晰的感受着四周的声响....后方有四人保持距离十丈,前方人多一些,大约有十人,需要探路...左右街边的屋宅也有埋伏,自己来这里吃饭都是提前跟陈盛说了的,所以沿途都安排好了。

  这些人的功夫不错,当然自己还差很多,薛青嘴边微微笑,忽的笑凝滞,敲着膝头的手指僵住,下一刻她猛地一拍车板,人向后滑去,哐当声响,车后方的箱板竟被她撞下来,人也滑落,没有跌倒手扶住车用力的一按。

  马儿一声嘶鸣,马车被压着向翻起,而与此同时,尖利的破空声从前方袭来。

  嘶鸣的马儿,要回头还不知发生什么事的车夫被射成刺猬,嘶鸣声断,人和马都跌滚在地瞬时丧命。

  笃笃笃笃的声音在街响起,跌落地的灯笼照耀下弩箭如雨,将掀起的马车射成了钉板。

  暗杀啊。

  半蹲在地的少年,一只手按着车,一只手按在身后,抬起头。

第二十章 狙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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