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姬 第333节

  巷子里一个身影避开晨光闪进薛青的家门。

  薛青站在廊下跟两个婢女浇花,看到走进来的少年,道:“我还以为只有莲塘哥一个人担心我醉酒呢。”

  不能说句正经话,柳春阳神情微恼。

  薛青对婢女们道:“去叫欧阳先生起床,一天到晚的吃吃睡睡。”

  婢女们嬉笑着应声是退开了,薛青对柳春阳招手,晨光下眼睛笑弯弯:“莲塘哥刚走。”

  柳春阳走过去,道:“我知道。”

  薛青道:“原来你也那么早来了?还特意避开他?”

  话特别多啊....柳春阳道:“那昨晚的事,你知道了吧。”

  薛青点头道:“知道。”又一笑,“我亲眼看到了。”话音落果然见面前的少年骇然抬头杏眼瞪圆。

  亲眼!

  也是说!

  薛青对他挑挑眉,压低声道:“是啊是啊,是你想的那样。”

  柳春阳吐口气,知道她不会莫名其妙喝醉酒,原来,不知道是怎么进去的,躲在哪里,为什么要躲着,还有.....死人了!柳春阳又倒吸一口气,瞪圆眼看着眼前的少年,不会吧,这个妖怪......一瞬间他的脑子里无数念头奔过,但嘴紧绷一句话未问。

  薛青哈哈笑了,道:“来来吃饭吧。”转身向内。

  柳春阳道:“你吃过了。”

  薛青回头看他一眼,道:“你没吃啊,我是为了让你吃啊,春阳少爷,你要看得到别人的苦心啊,要当官了,如不然怎么混得开。”

  什么啊,柳春阳瞪眼道:“要你管。”

  话虽如此看着薛青转身迈步,他的脚在地转了转还是跟了过去,走进屋子里,桌子已经摆好了饭菜,显然已经知道他在外边,也没什么怪,妖怪嘛什么不知道,

  “我不管你啊,我怕你祖父啊。”

  “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也逃不了。”

  只是妖怪也太罗嗦了,当初刚认识的时候她这样吗?柳春阳回想着,记不清了.....只记得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笑,然后场贼兮兮的伤人,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来是要问醉酒,说昨晚,这些不用说了,那那个吊的梁凤....也没什么可说的,被妖怪杀了人自然也是妖怪,类如宗周,嗯,的确也是个太监。

  “.....你找关系了没有?分到哪个部门?进翰林院还是外出候补实缺?”

  少年的啰嗦还在继续。

  柳春阳道:“管你自己的吧。”

  薛青道:“我自己的当然没问题了,我是状元。”看着对面端起碗筷的柳春阳,“我可听说了,吏部到时分派的时候猫腻可多了,你早点把钱送到吧。”又说其他的少年们。

  柳春阳一面吃一面听她说。

  对于他们这些少年人,以及新科的进士们来说,吊死在王宅的梁凤太小人物与他们无关,被指罪的秦潭公又太高远,目前他们要关注的是自己的前程,至少先入了仕途进了官场稳了位置,再去参与那些大人物的大事吧。

  但对于某些小人物来说,大人物的大事也是可参与的。

  唰啦唰啦的声音在清晨的林家宅院里很是显著,林家走了一批族人,本来不多的下人被遣散,谁一大早忙碌?留在京城的两个子侄走出来,看到身形佝偻的老仆已经将院子打扫干净,正拎着木桶洒水。

  “福伯,你怎么了?”

  老仆转过身,花白的头发梳的整齐,胡须也整理过,衣衫干净,精神奕奕,似乎一夜之间脸的皱纹都抚平了,一扫往日的颓废木然,林家子侄吓了一跳。

  回光返照?不会要自尽追随青霞先生而去吧?

  “你们听说了吗?昨晚王相爷家吊死一个人。”福伯道。

  林家子侄对视一眼,对于他们来说时刻关注京城朝廷的动向,昨晚那么大动静自然知道了,不过这件事,虽然跟他们指罪是同一人,但罪名可是天大的不同。

  “希望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案子。”一个子侄叹气,这罪名闹起来,只怕没人注意青霞先生的了。

  福伯道:“不会。”点头将木桶放下,拂下袖子,理了理衣衫,“少爷们,我出门一趟。”

  这一大早要去哪里?对于这个老仆他们很是敬重,知道青霞先生的过世对他打击很大,希望他能早日走出悲痛。

  “福伯,你去吧。”一个子侄点头道,“多拿些钱,想买什么买。”

  福伯笑呵呵看着他点点头,如同以往。

  另一个子侄更担忧了,前一步,道:“福伯,我父亲的事,你要想开些。”千万不要去寻短见,他们林家还有青霞先生都不希望见到这种忠仆的,非君子之道。

  福伯含笑道:“我想开了。”莫名的这句话出口鼻头一酸,干涩的眼竟有湿意,低头吸气掩饰,再次道,“我想开了,这世有公道。”

  怪怪的,林家子侄对视一眼,都带着担忧。

  福伯已经转身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道:“少爷,你们要记得,那个叫薛青的。”

  薛青?并不陌生啊,且不说都是长安府人,也是青霞先生的高徒,又以状元之身要换去青霞先生公道,林家子侄们点点头:“记得的,他很好。”

  福伯点头:“她很好。”转过身向外走去,犹自点头,“她很好,很好,我没想到她这么好。”抬袖子擦了擦眼角,佝偻的身形挺直走了出去。

  君不负臣,臣定不负君。

  晨光大亮,街行人渐多,嘈杂也四起。

  “听说了吗?昨晚王相爷家出事了。”

  “一个太监吊了,说的是当年先帝不是病死是被害的...”

  “果然是被害吗?啊...我什么都没说。”

  “快说说那太监说的什么?”

  街头巷尾酒楼茶肆也渐渐响起低低切切私语,低语人多成喧哗,朝的官员们一路走来神情复杂,有阴沉有木然有眼神闪烁,从京城四面八方汇集到御街,向宫门而去,而两边六部衙门也往日开门早,门外门内不时有官吏窥探低语。

  弑君啊。

  当初这种说法也有过,但很快被压下,没想到十年后又出现了,且以这种骇人的方式。

  “宫里的医案已经封了,陈相爷王相爷半夜进宫了。”

  “那又怎么样?医案记录而已。”

  “病这种事可说不清,不是旧疾,也可能是猛病啊,大夫如果能定人生死,那岂不是神仙。”

  伴着这议论,人群缓缓汇集到宫门前,忽的人群有人噗通跪下来。

  这突然的动作吓了四周的人一跳,正是精神最紧张的时候。

  不待看清跪下的人是谁,那人已经高举起一本册子。

  “老奴为青霞先生喊冤,青霞先生因为查秦潭公弑君之罪,被秦潭公迫害跳楼而亡。”

  “我有证!我有青霞先生查记的证据!”

  嗬!

  四周顿时空出一片,将跪地的老仆展露与人前。

  青霞先生之死,原来,也是因为,这件事啊!

  晨光散去,霞光一瞬间照在宫门,宫门大开刺目。

  开始了,且这一次来势汹汹啊,宫门前密密麻麻的官员们矗立。

第十五章 明暗

   秋日的京城浓绿夹杂着灿艳春夏还要绚烂,正午时分一群士子沿街而行一面走一面说话,但街边的人也只是看一眼收回视线,没有像以往那般围着指点。!

  金殿传胪跨马游街之后,新科已经过去,大家的新鲜也过去了,更何况京城里如今有更新鲜的事。

  “...医案确认是这样记载吗?先帝没有病?”

  “...秦潭公提请太医院会诊医案...”

  “...结果呢?”

  “...结果当然是有的说因病有的说不是病的....”

  “...那青霞先生的证据...”

  “...这个不太清楚,据说记载了很多人证,朝廷已经派人去寻找面提到的人了。”

  “...原来青霞先生是因为这个死的啊....”

  街边酒楼茶肆到处都是低声议论,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响,街的人群慌乱的躲避,一队黑衣佩刀人马沉脸疾驰而过,分开的人群再次聚拢,对着疾驰的人马指指点点。

  “....是刑部的...”

  “...宋元这几日又忙了...”

  行进的士子们迈进了一间会馆,将街的喧嚣抛在身后,迎面而来的则是另一种喧嚣。

  “.....朝考的日子定了,这次是真定了...”

  “....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以前是,现在更是...”

  “....都在关注这件事,无心理会咱们...”

  新科进士之后便是分配为官,按理是当月要进行,结果先是薛青在金殿举告秦潭公,为了避免再出问题朝考推迟,好容易薛状元安抚下来开始正常交游,朝考准备,结果又有人吊死在王相爷家告秦潭公,再然后青霞先生之死也被指出是因为查罪秦潭公.....朝廷又乱了。

  “诸位,诸位,薛状元来了。”

  嘈杂响起一声喊,会馆里坐着的人们顿时安静,一个少年迈进来,正是薛青,诸人起身施礼厅内再次嘈杂。

  薛青一一还礼,扬声道:“我已经问清了,吏部朝考安排在三日后,确定不会有误。”

  虽然已经有多多少少的消息得知,但从薛青口说出后,大家心落定,怪,论家世论消息来源论年纪,这少年可都不得他们很多人呢。

  所以是有才者让人折服。

  “大家好好歇息。”厅内的少年接着说道,神情平静眼神清明,“不要被其他的事纷扰,考个好成绩好名次。”

  朝考这个嘛基本是不会与殿试名次有太大差别,是走个过场,当然这种吉言没必要不接受,不过所谓其他的事....

  “薛状元,当时你在殿指罪秦潭公的时候说没有证据但你知道。”一个士子站起来道,“青霞先生真是因为查秦潭公弑君被害的吗?”

  这话问的真是**裸,无疑是要薛青表态认不认秦潭公弑君,大堂里安静下来,视线看向薛青,有不少人皱眉。

  “这件事还是不要说了。”一个年长的士子道,“薛状元可以轻松些,翰林院是必然要入的。”岔开话题。

  薛青是状元不论考的如何都是要进翰林院的,直接成为六品观政,前程无忧,虽然在金殿得罪秦潭公,读书人金贵又是为师尊请命,再加王相爷陈相爷等人官必然相护,秦潭公也不能坏了他的前程,但弑君的罪名可不一样了,将来罪名不成立,秦潭公可以直接治薛青污蔑以及辱君大罪,那可没人能保他了,前程完了。

  虽然一开始对这君子试出身的薛青多有不满质疑,会试后醉仙楼一人做九篇足以让大家折服了,那是实打实的才学,无可否认质疑,再加金殿舍弃前程为先生求公道,这样一个有才有德的年轻人,还是希望他能前程远大。

  厅内诸人都领会到这个意思,最初问话的那位也不再开口,薛青倒是一笑,道:“我这些天没有准备考试,不瞒大家说也是在忙秦潭公弑君罪控的事。”

  竟然要主动说,有士子忍不住再次开口唤了声薛少爷试图制止。

  薛青摆手,道:“我怎会在意这个,如果无公道,要前程何用,我的确知道青霞先生是在查秦潭公的事,但具体查什么并不知道,先生也从不跟我谈起,但福伯是跟随先生几十年的老仆,这件事他既然说了,我一定要查问清楚的。”

  诸人点点头,这种想法是情理之,可以理解的。

  薛青对他们拱手:“得知朝考日期特来告之大家,我还有些事要忙先去了。”

  诸生们道谢起身施礼,目送薛青离开,看着那少年骑马急匆匆而去,神情感叹,原本少年状元该是轻松风光无限,这薛青偏偏如此辛苦又前途未卜。

  “天将降大任也。”一个进士沉声道,“能与此等俊才同科,是我等之幸。”

  会馆里诸生应和点头,再次响起热闹的议论。

  .....

  .....

  细长润糯的酒水倾倒在杯子里,荡漾清香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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