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褐先生眨眨眼,道:“听起来有些....这个什么根据地,要多久?”
薛青将手枕在脑后,道:“怎么也得七年八年吧,毕竟这是人民内部矛盾不外族入侵,十年二十年的也可以理解....”
十年二十年....知道这小兔崽子又胡说八道呢,四褐先生呸道:“你怎么不说等秦潭公老死了再说?”
薛青哈哈笑。
四褐先生一脸嫌弃:“这才喝了多点酒啊....这样了,还想醉生梦死一辈子,能醉到明天不错了。”
薛青笑着将盘子扯过来,手指再次敲着唱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依依呀呀尖声细气。
四褐先生堵着耳朵也不管她只从盘子里捏豆子吃。
“...这豆子是我的你不要都吃了...”
“...你唱啊,先生该你唱了...”
“...来一个来一个...跳个舞也行...”
室内嘈杂高歌说笑渐浓又渐消散,只余下夜色沉沉,灯火昏昏,不知道过了多久草堂内又传来说话声。
“...什么时候了?先生你怎么躺这里睡觉!”
“...起来啊,读书啊,怎么当人先生的...”
“...先生你又喝酒了?屋子里满是酒味....”
“...拿束脩不干活可对不起学生啊...”
草堂里吵闹骂骂咧咧嘀嘀咕咕然后灯火挑的更亮,有低低的诵读声四散,嘈杂散去夜深鸟倦风停,长安城最繁华的地方也渐渐安静,但对于京城来说,长安城还是小地方,夜生活的繁华也不是其能的。
京城,醉仙楼里恍若白昼,大厅内人泱泱或者来往走动或者坐席吃喝,娇媚的女子们充斥其,或者歌舞或者说笑,喧闹如同街市,当然也有幽静的,两边高楼,一间间包厢灯火明亮,门窗拉其内歌舞丝弦声不闻,只有随着送酒菜的堂倌进出时才透出些许,飘渺恍若仙乐。
这边富贵人所在的地方,伎人也自然是色艺最佳。
一个娇小的身影在走廊行走,在一片锦绣华丽,穿着青色衣衫反而格外的显眼,这衣裙是从男子的衣袍改过的样式,女子可以穿,但又多了几分利索飒爽,她摇曳而行,手负背后握着一杆竹笛,悠闲而自在。
见她走来,路过的堂倌忙让路态度恭敬又讨好,看着这小女子停在一间包厢外,轻轻的敲了敲门。
门很快被拉开,其内传出笑声。
“春晓小娘子来了。”
春晓迈步而进,门在身后拉隔绝了厅外的喧闹,厅内灯光柔亮,七八人散座,穿着看起来普通,但质地优良的衣袍,几案酒菜整齐,寒暄结束,旁边琵琶妓已经端坐,正是歌妓场的时候,跟在座的男人们熟络的说笑几句,春晓便在琵琶的伴奏下起舞吟唱。
一曲舞罢,厅内笑声赞叹,他们言辞雅得体,春晓斟酒一一道谢,然后便坐在主客身边陪酒,间或与座的其他人说笑,席间的气氛变的热闹,但这并不是妓女们出风头的场合,伴着琵琶轻弹,春晓将说笑声放低,多斟酒递送果子菜肴,席间男人们恢复交谈。
“...今日皇后和宝璋帝姬入了皇陵,这件事算是结束了。”
“...说实话,我是没想到皇后和宝璋帝姬还有入皇陵的这一天...”
“...今日宋大人哭的皇帝陛下都痛...”
“...别说宋大人,王相爷也是悲痛不已啊...”
这是京城,往来有鸿儒,谈笑无白丁,闲坐论朝政,指点有江山,看似不起眼的人开口说的是朝堂大员的名字和朝廷要事。
几人互相对视一笑,将杯的酒一饮而尽,春晓轻轻的起身添酒。
“尝尝我们这里的果子...新做的,特别好吃,我一个人能三盘..”她笑道。
那男人笑着由她手吃了。
春晓与他调笑两句,道:“妈妈夸赞我笛子越来越好了。”拿出竹笛吹起来,与一旁的琵琶应和,厅内乐声动人又不扰人。
几个男人继续对饮。
“有人悲痛有人欢喜,这一次最开心的是陈相爷。”
“是啊,黄沙道娘娘显灵,是陈相爷亲自迎驾呢。”
“陈相爷久病不出,一出不凡啊...明日早朝,王相爷要让让地方了。”
“..这朝堂又要一番热闹了...”
“..且不说别的,明年年初的会试肯定要大热闹。”
“...原本这君子试王相爷是把持了,但现在陈相爷必然要分一杯羹...”
“...除了陈相爷,青霞先生也不同了,今日才回朝,青霞先生进了王相爷的家门,且是晚饭时节。”
能被主家留饭那可是不一般的待遇呐。
“...当初王相爷与青霞先生可是相看两厌..如今是怎么了?.”
“..如今是那位君子试的榜首薛青,是青霞先生的弟子。”
薛青!春晓身姿坐直,笛声未变,眸若星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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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闻听
薛青这个名字春晓有些时候没听到了。
先前因为那几首诗词引发的议论和询问已经消散,京城每日的新鲜事太多了。
君子试本来是京城人关注的,但最终让京城人关切的却不是君子试的结果,而是皇后陵塌陷。
九年前的黄沙道旧事重新席卷了京城,这一次官府也没有禁止谈论.....也没有办法禁止了,紧接着皇帝出行,纷纷扰扰直到今日才落幕,君子试几乎被人遗忘了。
当然其间君子试也被人提及,说了西凉人成绩如何好,以及榜首薛青,也仅此而已,君子六艺单凭讲述大家很难体会到精彩,民众听不出乐趣,而读书人颇有几分不屑。
春晓像一只掉进瓶子里的老鼠,抓心挠肺却又听不到更多的消息,今时今日终于听到了,且还是跟朝的大人物联系在一起....真要做状元了啊?
“....原本一个君子试的榜首不算什么,但是跟皇后显灵牵扯到一起,那不一般了。”
“...是啊,会试每年取的人数那么多,名额怎么分本来已定了,如今君子试二百考生加入其,那要说不准了...”
“....君子试座师是王相的人,但陈相是房师,青霞先生又是榜首的恩师...且看这次会试主考花落谁家吧。”
“...别忘了秦潭公...真以为他是一个武将不能左右科举吗?”
“...前一次大,礼部郎为什么出事...”
低低切切一个接一个的名字冒出来听的人心思纷乱,不知道谁是谁,但春晓专注的吹着笛子,用力的记下来,这些事这些人的关系好复杂啊,她不是读书人不明白,到时候说给薛青听,他肯定能听懂。
还有,明年年初,薛青要来了,不过来了他可敢逛青楼?又长大一岁了呢,期待。
“..春晓,技艺渐长啊。”
笑声传来,春晓也随之嘻嘻一笑。
“...当然啊,我说过了嘛,我很聪明的。”她道,放下笛子倚在那男人身边,小女子得意的模样别有娇憨。
席间笑声更大,一番觥筹交错,琵琶声急,青裙翻动舞翩翩。
夜深,人静。
一只手捏着竹签将油灯拨亮,照出青霞先生儒雅的面容,只是不知熬夜未睡还是别的缘故,长眉微蹙。
“先生,王相爷这是何意?”对面站着一个青衣老仆低声问道,“要先生您官复原职?”
青霞先生笑了笑,道:“因为担心陈相爷势大,所以想要拉拢我。”又收了笑,“王相应该是对黄沙道君子试发生的事起了疑心。”
“会不会有人走漏了风声?帝姬殿下的事...”老仆低声道。
青霞先生摇头:“应该没有,此事事关重大,又疑虑重重,我们自己人都不提及各自回避,更不会去与他人说。王相起疑心是对陈相爷去黄沙道的意图。”
老仆明白。
“不过此时不同了。”他低声道。
皇后陵被打开,帝姬身份再无疑虑。
“只怕人心浮动啊。”
青霞先生默然一刻,道:“虽然身份已经确定,但我并不认为此时是揭露的好时机。”
老仆点头:“是啊,奸贼势大,又愚弄欺瞒天下这么久,单凭一个人几个人难以服众,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冒进,否则弄巧成拙反而害了殿下。”
青霞先生道:“正是如此。”又一笑,“至少要先过了会试殿试。”
想到那个少年人,老仆道:“先生对她寄予厚望?”会试殿试多少读书人十年苦读还不一定能过,这个少年才读了....老仆有些不可置信的掐了掐手指,一年?
青霞先生道:“我觉得她可以。”停顿一下,“如果她想的话。”
她想的话?想的话能做到任何事吗?神仙也不敢这么说吧,老仆有些失笑。
“这孩子很有主意,虽然我跟她接触不多,嗯,她这个人看起来很好相处,但实则拒人千里之外。”青霞先生看着跳跃的油灯,道,“但有一点我能肯定,这个孩子如果不想做某件事,没人能强迫她。”
如当初安排好了,结果她竟然没有拜入他门下,而是自己读书。
想起当初,青霞先生忍不住再次一笑。
“当然想要去做一件事,她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达目的不罢休。”
如被一群学生闹翻的廖承,起源和主导是这个薛青....谁能想到呢?说出去都没人信。
老仆脸笑意亦是散开,道:“我相信那孩子真不错,先生归心似箭了。”当初奉命去长安府时可是忧虑繁多,这才短短时日态度大变,“我这收拾行李。”
老仆转身尚未迈步,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门被推开了。
“先生。”一个青衣小厮将一张纸条递来,“刚送来的。”
老仆伸手接过递给青霞先生,青霞先生在灯下展开,面色微微一凝。
“怎么?他们说什么?”老仆问道,莫名有些紧张,“有什么事不妥吗?”
青霞先生笑了道:“没什么,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回长安城。”
不回去?老仆一怔:“那那边...”
青霞先生道:“让她来京城进国子监读书。”又一笑,“看来大人们也是这般念头,明年的科举势在必得。”
他将纸条在油灯点燃,扔入一旁香炉瞬时化为灰烬。
“让我写信给她。”
这样啊...老仆松口气,也笑了笑道:“也先生你写信能劝她来了,别人怕是说不动。”走到桌前研墨。
那个孩子吗?的确是戒备心很重,青霞先生想着,不过,她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只要给她讲清楚,不要骗她.....提笔沾墨拂袖书写。
豆大的灯光在夜色摇曳,渐渐散去,东方发亮,尚且笼罩在一片薄雾的皇城脚步声回荡,惊醒了沉睡的皇城。
看着晨雾红袍男人走近,廊下站着的太监宫女齐齐的施礼。
“秦公爷到。”
声如波浪推开了紧闭的殿门。
殿内一阵忙乱,睡眼惺忪的小皇帝被抱了出来。
“昨日太累了,殿下今日起晚了。”大太监小心翼翼的解释,又伸手戳小皇帝,“陛下快说...”
小皇帝道:“朕以后不赖床了。”
站在殿扶着玉带的秦潭公嗯了声,道:“今日朝,不管他们说什么,殿下只需要答一句话。再议。”
大太监忙俯身看着小皇帝:“陛下可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