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帝说到“宸妃”两个字的时候，莫名顿了一下，声音也颤了两颤。
东方婧几乎是下意识地去看慕容千绝。
可那张雕花面具之下，眸光是一如既往的轻佻，就连嘴角都没有一丝一毫地颤动。
“后来宸妃请了神医隐玥，给良妃把脉诊断。神医隐玥医术高超，说良妃的病不需要用药，药浴就可以缓解。所以朕就在秋蝉苑给良妃建了这玫瑰池，为了方便良妃泡浴，又命太医院囤了一批药材在玫瑰池的地下……”宁帝拧了拧眉，“那些药材零零散散加起来有十几车之多，尽数埋在地下！”
沈昭瑜听得脸色发白，因为宁帝所言，她一无所知。
她怔怔望向东方婧，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些解释，可惜东方婧并没有搭理她，冷冷撇开了视线。
“既然是药浴，为什么这些药要埋在地底下？！”
“是啊！为什么要埋在地下呢？碰不到水，算什么药浴？！”
宁帝话音刚落，满座议论纷纷。
“这是神医隐玥的意思。”宁帝出言将他们打断，“朕不懂药理，也不清楚其中缘由。朕只知道，良妃泡过这个所谓的药物几个月后，身体确实好了许多，甚至……甚至还怀上了龙胎！”
“撕——”
“这是为什么呀？”
“老朽习医多年，这种奇怪的医术，实在闻所未闻。”
满座太医又是一阵热议。
宁帝抬眸扫向慕容千绝，“扶苏，你通晓药理、医理，其中缘由，你可知道？”
慕容千绝眯了眯眼眸，笑道：“神医隐玥用的法子，算药浴，也不算药浴。药物与滚水隔绝，但是每当良妃娘娘泡澡之时，滚水的温度投过玫瑰池底的石块，蒸腾着药物，使得这些药物散发出药香，从玫瑰池底蒸腾出来。良妃娘娘的身体之所以能痊愈，靠的就是每晚吸入这些药力不算很强的药香，日积月累地调理，身体自然而然也就好了……”
宗政扶苏的医术，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他这么一解释，座下自然没有人会去反驳，个个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这么说来，那所谓的白岩，也未必是从太医院流出的，如果这玫瑰池底下也埋了白岩，那乐嫔娘娘很有可能是无辜的！”东方婧清眸流转。
“正是。”慕容千绝与她相视一笑。
“来人，去养心殿取这秋蝉苑的药物清单！”宁帝眉头一拧，冲着李公公使唤出声。
“是。”李公公应承一声，随即就跌跌拌拌出了秋蝉苑。
沈昭瑜一脸茫然，有些委屈地望向宁帝：“陛下，这玫瑰池底埋了药物，臣妾为何……臣妾为何闻所未闻啊！”
宁帝侧目看了她一眼，眉头禁不住皱起来：“昭瑜，这件事也是有缘由的。当初朕宠爱宸妃、良妃，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也因此引起了太后和太皇太后的不满。良妃泡浴用的药材，大多是稀缺药材，一下子又要用上十几车，朕担心事情传扬出去，太后和太皇太后会为难她，所以……所以这才隐瞒了下来。就连药物清单都没有存放在太医院。”
第2107章 婴孩啼哭（14）
沈昭瑜脸色一白，怔怔望向慕容千绝和东方婧。
连她都不知道的事，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是因为宗政扶苏那个不可告人的身份么？
“陛下，药物清单取来了。”李公公匆匆递了一列单子上前，偷偷瞥了一眼沈昭瑜，表情难堪，压低了声音道，“清单之中确实有一味白岩，但占比不重，这玫瑰池底下，也就存了几包白岩而已。要想将这玫瑰池的池水染红，倒是挺难的……”
乐嫔听了一颗心起起伏伏，最终面如死灰。
沈昭瑜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好在李德安此人，懂得见风使舵，知道什么样的人该帮，什么样的人不该帮。
乐嫔这样的人，胸无半点墨，又没有母家帮衬，就算逃得过这一次，也未必逃得过下一次！
沈昭瑜抬起头来，故作为难之色：“陛下，李公公所言你也听到了，这玫瑰池底埋着的白岩量实在太少，根本不足以使得玫瑰池水变色，现在看来，乐嫔的嫌疑是洗脱不了了。陛下，眼下宁楚两国关系紧张，卫国与宁楚两个相邻，卫国的态度格外重要。臣妾知道陛下疼爱乐嫔妹妹，但此事关系两国邦交，更关系三国战局，请陛下早做决断！”
沈昭瑜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在逼宁帝将乐嫔处置掉！
“乐嫔娘娘的嫌疑洗脱不了了？”东方婧眯了眯眼眸，突然开口，“贵妃娘娘这话未免说得太早！”
沈昭瑜眉头一拧：“恭王妃可是还有什么高见？”
“高见谈不上，就是一些小儿都能明白的浅见罢了。”东方婧话音一顿，随即转头望向宁帝，“陛下，眼下这玫瑰池底的药物清单都找出来了，也不差最后一步！不如就请陛下凿开这玫瑰池，看一看这池子底下是不是真的只埋了两包白岩吧！万一，当初太医院有疏漏，陛下看都不看就处置了乐嫔娘娘，那尚在襁褓之中的十八皇子，岂不是太可怜了？！”
“挽云说得不错。”慕容千绝与东方婧相视一笑，“陛下，那药物清单已经在承乾宫存了有二十多年了吧！这二十年的时间，进出承乾宫的人不计其数，这样算起来，这件证物早就被污染过了，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既然当初的药物清单当中确实有一味白岩，就请陛下凿开玫瑰池，让大家伙儿眼见为实吧！”
“陛下，云萝郡主中毒一事，虽关系三国战局，但倘若陛下不明不白地将乐嫔娘娘推出去定罪，只怕会在军中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闲言闲语。臣妇以为，这么做，并不利于鼓舞军中士气！”东方婧语气一顿，随即回眸望向沈昭瑜，“宁王殿下在前线领兵打仗，贵妃娘娘应该也希望他能够旗开得胜！贵妃娘娘，您应当多为宁王殿下考虑才是！”
“我……”沈昭瑜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陛下！我家娘娘是冤枉的！恭王和恭王妃说得不错！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倒不如凿开这玫瑰池，让我们长乐宫的人死得明明白白！”
第2108章 婴孩啼哭（15）
乐嫔身边的秦嬷嬷突然跪地，朝着宁帝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是啊！凿开看看就知道了！”东方婧清眸流转，朝着沈昭瑜投去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
沈昭瑜脸色一白，一下子就慌了，扑通一声朝着宁帝跪下：“陛下不可！万万不可！”
宁帝眉头一拧，有些诧异地望向她：“昭瑜，怎么了？”
“陛下，这玫瑰池乃是陛下对良妃妹妹的一片心意，颇有纪念意义。如今妹妹已经不在了，玫瑰池是秋蝉苑唯一留下的一点回忆了，陛下真的忍心毁掉玫瑰池么？！”沈昭瑜娓娓道来，言辞动听，“况且，这清单上的药已经在玫瑰池底封存了这么多年，玫瑰池周围也不见裂痕。就算玫瑰池底真的埋了白岩，应该也与云萝郡主中毒之事无关！”
宁帝点了点头：“昭瑜你说得也有道理。”
“哪里有道理了？”东方婧眉头一拧，“陛下，贵妃娘娘所言，臣妇不敢苟同。众所周知，良妃娘娘生前良善，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若是因为玫瑰池一事，令乐嫔娘娘枉死，良妃娘娘就算是在天国，恐内心难安！”
“恭王妃说得也有道理。”宁帝轻咳了两声，转头望向慕容千绝，“扶苏，你怎么看？”
万一今晚的事情闹大，宁卫两国真的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放眼京城，能够带兵出征的，也只剩下一个宗政扶苏了。
故而宁帝，将这个难题推给了慕容千绝。
“贵妃娘娘说得在理，挽云说得也在理，但人命关天，微臣支持凿开玫瑰池！”慕容千绝眯了眯眼眸，与东方婧相视一笑。
“陛下！”沈昭瑜的脸色愈发难堪，伸手想要阻止宁帝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