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的独子,死的不体面。”
“唔。”
皇帝冷笑:“从朕即位大宁皇帝算起来,天成元年,死囚二百六十一人,天成二年,死囚一百九十六人,天成三年,死囚三百人时至今日,二十年来,刑部处死的该死之人也有几千,哪个体面?如果朕给该死的人体面,那国法就不体面。”
沐昭桐猛的抬起头,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你儿子死的不冤枉,朕也没心情安抚你,归根结底是因为你自己没教出来一个好儿子。”
大学士夫人跪在那忽然开口道:“诸多事,其实是臣一手所为,老爷才是不知情的人。”
“知情不知情重要吗?”
皇帝沉默片刻后说道:“你们求死,应该不是出自本心,朕从你们的眼神里都看出来怕死,怕是有人告诉你们若你们不死,不把该背起来的罪责背起来,你们可能失去的更多?朕只是想不明白,你们还在害怕失去什么,你们还能害怕失去什么可朕偏不杀你们,八部巷里还空着几个房子,去抄书吧,抄到朕查出来你们害怕什么为止。”
皇帝起身:“现在朕发现,你们死了,不管怎么死,你们自己都觉得体面,朕给你们的体面你们不要,自己想体面起来?”
沐昭桐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好像一下子就失去了生机。
皇帝走出大学士府,回头看了看那院子,看了看那院子里的雪人。
“回宫,朕也想去堆个雪人。”
风雪不急,车马不急,长安城的风雪夜一点儿也不让人觉得难熬,难熬的是心。
沐昭桐回头看了夫人一眼,苦笑:“多年前,我就想到了自己会是一个什么结局,有时候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对他从一开始就抵触,明明时至今日也不觉得他名正言顺,可却兢兢业业给他做了二十年的苦力,可笑吗?”
夫人回答:“老爷,天生是这样的人。”
红袖招。
云红袖打开陛下送给她的盒子,里边有一套衣服,宫里的贵人才能穿的衣服,云红袖看着那身衣服忽然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她把衣服取出来贴在自己脸上摩挲,好久好久都不舍得撒手,可是最终还是把衣服放了回去,看着那盒子喃喃自语:“陛下心意我懂了,也就知足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捧起来,这身衣服她会珍藏一辈子,可她不会进宫。
就在这时候红袖招门外进来一个女子,之前动手抓住朴成万等人的一个红袖招女武者出手阻拦,手才伸出去,进来的人手指已经在她脖子上点了一下,只这一下,武艺不俗的她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钻进体内,浑身的肌肉和经脉一瞬间断了一样,有那么几息的时间完全失去了活动能力。
背着白麟剑进来的珍贵妃仔仔细细看了看云红袖,然后点头:“果然标志。”
云红袖何等聪明,俯身拜了拜:“娘娘。”
“也果然聪明。”
珍贵妃看了看她怀里的盒子:“想好了吗?”
“想好了。”
云红袖深吸一口气:“我做不了娘娘你。”
珍贵妃怔了怔,问:“你知道我的事?”
“我与陛下,时至今日也没有肌肤之亲,我与陛下,时至今日,谈论多是国事,十几年来,陛下与我提到的国事之外的女人也不是我,只有娘娘你一人。”
珍贵妃鼻子一酸。
“娘娘回去吧,我不会进宫,只是有句话想劝劝娘娘,当年的事若真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娘娘何不直接与陛下说?以陛下对娘娘的在乎,且二十年来陛下自始至终没有逼问过什么,难道娘娘还不明白,陛下是不会怪你的?”
“你不懂。”
珍贵妃转身:“若你进了宫,也许会懂,可幸好你选择不进,也替你开心,你永远都不需要去懂宫里的女人该是什么样的心思。”
“娘娘本非那样的俗人,何必呢?”
“你为什么不进宫?”
珍贵妃的脚步一停,回头看了云红袖一眼:“说起来,归于本心,你在乎自己,多过于在乎陛下。”
云红袖脸色一变,然后醒悟过来,若真的浓到如自己预想那样,又怎么会选择不进宫。
“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吗?”
珍贵妃迈步出门:“因为你还没有变傻。”
迎着风雪,珍贵妃回宫。
在乎男人超过自己的女人,都傻。
在乎女人超过自己的男人,也傻。
而只有两个都变傻了的人在一起,快乐才会简单起来。
第四百八十一章 难为你了
返回长安城的路上,沈冷确定了一件事二本道人这个家伙是比陈冉还在上的逗逼,集秋实道人以及秋实门下弟子青云青林青果三位道人逗逼之大成,还稍稍学了些沈先生的不要脸。
道法自然之类的不知道,反正在脸皮这方面绝对已经超过了他的师父青果,也已经超过了师爷爷秋实,当然,这道观一脉最不要脸的是沈先生,而沈冷是沈先生的亲传弟子。
所以算起来,二本道人还是沈冷的师兄,毕竟他比沈冷入门要早多了。
路途漫漫,前边浩荡的队伍里气氛不好,毕竟不是哀怨可怜的囚徒就是一脸肃穆的兵甲,还是后面这几辆马车里的人看起来自在快活。
“小师弟啊。”
二本道人在算清楚沈冷的辈分之后就开始嘚瑟起来,反正沈冷也不是那么有官威的一个人,很容易让他忘了沈冷是朝廷从三品大员,独领一军的水师提督,就算是做官的,那也得先是同门不是吗。
赶路中途休息下车活动的时候,二本道人凑到沈冷身边:“你看咱们道观也荒废了,以后重新将道观发扬光大就事就落在咱们师兄弟二人身上,我们是时候为筹建新的道观而努力了。”
二本道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像个神棍:“作为师兄,我肩膀上的担子比你要重,可你也要自发的担负起来,为师兄我分担一些。”
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我算过了,筹建新的道观需要一大笔银子,尤其是在长安城那寸土寸金的地方,我这些年虽然辛苦,什么苦活累活都做了,除了出卖色相都做了,当然主要是不好卖但是一想到肩膀上的重任我就又重新斗志昂扬,也积攒下来一些银子,我估摸着大头是够了,你手里要是宽裕的话,出个小头如何?”
沈冷想了想:“师兄说的有道理,确实该筹建一个新的道观了,还差多少?”
二本道人眉开眼笑:“也就是差个大几千两而已。”
“那还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