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兵部有个叫陈昌在的小官,不过是六品员外郎,可是小官权重,他负责的是历次战争之中战没将士的名单统计,然后按照名单发放抚恤。
陈昌在最喜欢来这茶楼里喝茶,因为他发现老板娘好像对自己有点意思,每次他来的时候老板娘笑的便更灿烂些,眼睛里也有了光彩,给他上的糕点干果分量也更足,且每次的茶都是最好,他觉得比起老板娘那个寻常之极的男人来说,自己终究还是更有魅力一些。
终于有一天在茶楼没有其他客人的时候陈昌在忍不住对老板娘动了手脚,老板娘反抗,可是不强烈,就在这间茶室里成了好事,陈昌在心满意足,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那时候老板娘才刚刚成家不满二十岁,真是水嫩嫩的年纪,自此之后他便来的更勤快了些,如今多年过去,陈昌在不久之前刚刚升为兵部侍郎,正四品,穿紫袍,真是春风得意。
多年前老板娘就从陈昌在那要了一份名单,只说是自己老家有一位堂兄也是战兵,她害怕那次战死名单上有他,陈昌在想着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于是把名单抄录了一分给她,老板娘保证看完了就烧掉,可这又算不得什么机密事,陈昌在根本没在意。
后来这份名单到了世子那边,世子就着手安排人去按照名单去寻找,把那些战死者的孩子接出来,以朝廷培养的名义。
有一批人送到了长安城,这些人都是常媚养着,经费银子都是走她的账面。
之所以选择放在长安城天子脚下,是因为有大用,这些人已经无比熟悉了长安,做事的时候自然事半功倍。
“人似乎不多。”
“淘汰了一部分,大概半数。”
常媚回答:“训练的比较严苛,有些人熬不住”
荀直听了之后点了点头,他真的很想替皇后娘娘感谢一下那位心比天高的世子殿下,皇后娘娘让沐昭桐去做了一个假象,一个沐昭桐如今还支持世子的假象,所以这些世子的东西他就可以拿来就用。
皇后娘娘的小手段,登峰造极。
“这些人如今何在?”
“哪里都有。”
常媚如实回答:“当初就是以朝廷要培养他们为理由带过来的,训练有成之后就走关系大多送进了军队里,长安城的戍卫军里有,禁军里有,廷尉府里也有不过廷尉府里最得力的那个已经死了。”
荀直皱眉:“岳无敌?”
“是。”
“大材小用了。”
荀直叹了口气,岳无敌这个人可以有大用的,结果却就那么牺牲掉有些可惜,如果现在韩唤枝身边还有一个如岳无敌这样的人,他做事就会简单轻松许多。
“廷尉府里还有人吗?”
“有,不过品级不高。”
“禁军里呢?”
“也有,有两个校尉,一个五品将军。”
荀直想着都不算什么分量很重的人,可是这些人都是最致命的刀子,尤其是禁军里的人,如今太子已经名正言顺,可不似先帝李承远那时候,死了连个合理的继承者都没有,若当今陛下出了些什么意外,谁敢反对太子即位?
“名单我收下了。”
荀直起身:“兵部侍郎陈昌在你能把控?”
常媚脸色一白,想着自己这么多年恶心的伺候着那个家伙就一阵阵屈辱,可是又习惯了那个家伙的存在,有了陈昌在的照顾,她在长安城里过的更好更滋润,曾经她问过自己若是陈昌在死了的话自己会不会有几分伤心,答案让她害怕因为她会。
习惯啊,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看起来你能。”
荀直道:“那就牢牢抓住这条线,西疆迎亲的事是他与礼部侍郎共同安排,我们的人进迎亲队伍里也就简单些,我替世子谢谢你这些年来的付出,这样吧,你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直接说。”
常媚深吸一口气,问:“世子大事所成,我能不能安安稳稳的继续开这家茶楼?”
荀直点头:“若世子大事所成,你也会如愿以偿。”
他当然不会说世子绝无可能成为帝王。
另外一边,姚无痕一口气跑到了长安城西边的赤霞门,在赤霞门口确实有个人在等他,他没见过这个人,可确定这个人就是等自己的人,因为那个人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军服,大宁战兵的军服。
姚无痕冲过去,抱拳一拜,从那个人手里将军服接过来之后开始往回跑,长安城很大,来回很远,他必须在半个时辰内跑到雁塔书院。
在城门口站着的人,是古乐。
看着姚无痕跑远,古乐嘴角微微上扬。
雁塔书院。
沈冷在做菜,老院长说想吃红烧排骨和炖牛尾,这两样已经在锅里,可是光这两样显然不够吃,老院长坐在摇椅上来回晃着,眯着眼睛看沈冷越看越喜欢。
“你如果不当兵的话,会不会去开个小饭馆?”
他问。
沈冷摇头:“不会。”
“为什么?”
“从军入伍是先生要求的,开小饭馆他怎么可能答应。”
沈冷的回答漫不经心,可是老院长却心里一动。
沈小松不敢确定沈冷是不是那个孩子,可他还是按部就班的给沈冷安排着一切,如果沈冷是那个孩子的话,他在替皇帝补偿,留王府里出来的那些家伙啊,谁肩膀上没扛着责任?如果不是呢?那大宁多一位虎将,有何不好?
“西疆之行,你怎么看?”
“不好走。”
沈冷停下来,沉默片刻:“正大光明中无法击败我们的人,总是会在阴暗处穷尽心思。”
老院长笑起来:“这句话说的不错,可你们都太正大光明了,所以还是小心些好人心啊,很多时候会阴暗的可怕,最复杂最狠厉的事,都是人做的。”
笑着说这样的话,一点儿都不可笑。
“小心点陆王。”
老院长看了看坐在那安静看书的孟长安,又看了看正在给花浇水的茶爷:“姑娘,别浇了别浇了,你昨天才浇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