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个有意思的年轻人。”
韩唤枝嘴角微微一扬,显然对于沈冷今日的反应和表现很满意,他觉得陛下的眼光真是让人钦佩,明明没有亲眼见过那少年却已经开始重视起来。
“哦?”
叶景天似乎来了兴致:“昨儿斗兽场的时候就看得出来庄雍对那个小家伙极在意,当时还有些不理解,庄雍那样性子的人都不理智起来有些奇怪,现在看来若真的那么出色的话也就明白,庄雍是个老母鸡一样的人,对自己手下犹如看护小鸡仔一样,想想他在北疆的时候为了回护那个叫黎勇的人竟然敢和陛下吵起来,吵的还那般凶。”
“若非那一次吵架陛下说他不懂事,他又怎么会被按了两年,不然的话我倒是觉得这平越道道府的位子他最合适。”
叶开泰笑了笑,似乎觉得这道府的身份该让出去才好呢。
“也不能都怪庄雍,那次他带的人十去七八,若没有他死死拖住黑武人铁流黎根本不可能来得及带人绕过去,死了那么多人,即便是活下来的也差不多个个带伤,庄雍亲眼看着自己手下人付出那么惨烈的代价可功劳归了裴啸,他如何能压的住那口气?”
叶景天叹道:“换做我,可能也会吵那一架。”
韩唤枝叹道:“两位大人物,你们好像说话应该避讳我一些才对。”
叶开泰终于转过头,看了韩唤枝一眼:“怎么,廷尉府还要记录上报吗?”
韩唤枝耸了耸肩膀,没说话。
“我看也是。”
叶景天叹道:“在廷尉府里的时间久了,连自己本来姓什么都快忘了吧。”
韩唤枝一脸嫌弃:“你们这般随意戳破,让我很没有成就感。”
开枝散叶,叶开泰是第一个字,韩唤枝就是第二个字,除了皇帝除了叶开泰他们谁又知道韩唤枝就是本名叶北枝的那个家伙,传闻叶北枝在北疆军中所以根本就没人去想廷尉府里这个鬼见愁。
“看来是皇后那边寻了人,不是后族的,后族的人可没有那么一股子草莽江湖气。”
韩唤枝终于提到了正题,于是另外两个人全都沉默下来。
“若对付我皇后找了人,我倒是觉得不意外。”
韩唤枝淡淡的说道:“可对付一个水师的小家伙也找了人,这就不寻常起来。”
叶开泰脸色微微一变:“你怀疑什么?”
就在这时候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又开了,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儒雅男子拎着一个盒子进来,回身把房门关好,然后将大氅脱了挂在衣架上,也不见有丝毫的生分客气。
叶开泰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自己这堂堂道治衙门堂堂道府大人的书房就如澡堂子一样随意,谁来都是那么不客气,更何况这个刚进门的家伙无论如何都不该这么明目张胆的进来。
叶景天看到那人眉眼都笑开了:“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太客气了。”
叶流云看了一眼那三个家伙感慨道:“多少年没有见过了,自从分开之后别说四个人凑齐,便是我和他都在长安城也整年见不到面,若不是平越道这边风起云涌哪里有机会。”
韩唤枝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叶流云很认真的回答:“偷偷进来的。”
叶开泰觉得这个答案太他妈的不给自己那些亲卫面子了,于是哼了一声:“这叫偷偷?”
叶流云拎着盒子却不放下,往四周踅摸了好一会儿最终视线落在书桌上:“怎么是个长的?”
叶开泰觉得他过分了。
韩唤枝却哈哈大笑起来,多少年都不见他笑的这般欢畅过,在廷尉府那种阴森森的地方时间久了人真如厉鬼,而事实上这寒气有几分就是他带进去的。
韩唤枝笑,叶景天也大笑起来,那笑声之中毫无戒备,是他们几个人多少年都没有过的放松。
“长的就长的吧,将就些。”
叶流云把手里的盒子放在书桌上,指了指那些卷宗:“能不能搬开别碍事?”
叶开泰:“是我卷宗重要还是你那东西重要?”
韩唤枝和叶景天异口同声:“当然是他那东西重要。”
叶开泰无言以对,只好将卷宗摞起来搬走。
于是腾出了地方,于是那盒子打开,竟是一副麻将。
叶流云把麻将倒出来:“来来来,机会难得,打四圈!”
叶景天:“八圈吧,四圈多没意思。”
叶开泰皱眉:“太过分了,也不等我找东西把桌子盖一盖,不然声音多大!”
第一卷 万夫力 第一百六十章 等
韩唤枝从道府衙门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打麻将不是真的只纯粹打麻将,这样的四个人坐在一起随随便便商量一些什么事都足够让整个平越道上下震动。
出门的时候马车还在路边等着,站在马车旁边的是他手下千办岳无敌,这名字不管怎么听都有些可笑,可岳无敌绝对不是一个可笑的人。
事实上,整个廷尉府里八千办中最不苟言笑的就是岳无敌,于是这个刻板又安分的人就显得不合群,其他几个千办也不太喜欢和他交流,因为这是一个连玩笑都不开的人,不仅仅是不开玩笑,他甚至大部分时候分辨不出什么是玩笑什么是认真,在他看来一切都应该认真对待,所以就显得无趣起来。
“大人。”
见韩唤枝出来岳无敌立刻垂首叫了一声,韩唤枝微微点头登上马车,岳无敌随即坐在了马车前边甩响了马鞭。
马车缓缓启动向前,这不是廷尉府里那辆令人从骨子里发寒的黑马车,所以路人自然不会远远的避开,南疆平越道多雨,韩唤枝进道府衙门的时候天空还晴着出门的时候已是小雨淋漓,石板路上雨水积存可让人舒服的是连落地的雨水都显得那么干净,走在这样的小路上鞋子湿透了也不会有一点泥巴。
几个撑伞的人快速走过,似乎懊恼于这突如其来的小雨。
韩唤枝并不是住在官驿,而是住在距离道府衙门大概三四里外的一个面积很大的空院,这院子原来南越一位国公的宅邸,这位国公也是为数不多的在大宁兵围施恩城的时候敢于反抗的人,他先是跑去禁军大营里号召队伍跟他保护皇帝杀出重围,在越国南疆一带还没有战事,至少十几万越军戍守南疆只要皇帝杨玉逃到南疆去,就还有一线希望。
可是禁军大营里两万八千人,无一个人愿追随他。
这位国公悲愤之下回家,召集家丁仆从一百余人,在那些权臣打开城门迎接石元雄大军入城的时候,他却带着这些人犹如向虎狼扑过去的牛羊一样悲壮,没有丝毫意外,一百多人被全部乱箭射死甚至没能靠近石元雄,石元雄手下人本要去他家里抓人问罪,他却阻止了手下人的冲动,下马过去亲自将这位南越国公的尸体抱起来命令厚葬。
如今这位国公的家眷早已经回了南阳乡下老家,日子过的据说还算不错。只是家里已经没了能撑起来的男人,怕是会辛苦都在心里不愿说。
韩唤枝刚到的时候叶开泰为他安排了住所,他却点名要住这里,叶开泰也没办法只好由着他。
若仔细看的话车轮转动的时候将水珠带上半空的画面也颇有几分诗意,那几个撑伞过去的行人忽然停下来,回头望着马车这边,赶车的岳无敌带着斗笠,一只手抓着缰绳一只手握住了身边横刀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