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句话他就想打自己的嘴。雨辰在制造局的部队,不还是开火开得不亦乐乎?
雨辰冷笑道:“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这次的责任在我这一方!我只是对兵士们说,这次的责任救不要追究了……难道还是我在制造局的部队追着这些被遣散的部队去打?”
他缓了口气:“当然,在我第一师内部,我还是要开军事法庭的。无论如何,死了四百多个人,我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但是想凭这个威胁我第一师做出什么让步,那也是休想!”
他越说越快,似乎不给面前这两个人插口的余地:“黄部长,您是革命前辈。雨某对你心中只有敬仰。但是你千万不要受人挑唆。来做削弱我们第一师的事情!话摊开了说。马上南北统一,袁世凯接任临时大总统。万一他是个独夫,要靠谁来制衡他?平衡南北之间局势的。靠的不是陆军部直属下的这几个师,而是我们第一师打出来的!将来如果同盟会还有需要武力的地方,难道离得开我们第一师?要是这个时候找咱们麻烦,那才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呢!
陆军部的难处我也知道,现在我也是为了解决问题来的。下面裁撤部队,安置散兵的事情。陆军部办不了,我雨辰全部包下来!这是最让部里头疼的事情。我接过来,大家算是放心了吧,不要总说我雨某人善财难舍!我雨某人一直为同盟会作战打算,现在反到闹些不是……
今儿我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住了,就先告罪回去休息。我就这样到制造局去。两师人马要怎么对付我雨辰,请便。若不要对付我,我们明天再谈这些事情的细务。告辞。”
说着站起来朝两人凛然行了个礼,又让冯玉祥扶了出去。
黄兴见他这些时间,总共只说了一句话。看着雨辰就这样扬长而去。目瞪口呆的朝蒋作宾道:“这人还了得?这不成了军阀了吗?”
蒋作宾苦笑道:“克强兄,他早是军阀啦!现在南方上下,象他这样的军阀,难道还在少数?不过他说的话的确有道理,咱们需要好好斟酌一下。”
第二十一章 疯子的计划
雨辰换了一辆马车,一路朝制造局行去。这次他到南京来。张季直居然都没有露面。看来自己和江浙立宪派,马上连维持表面的关系都难了。自己已经羽翼快丰满了。也实在不需要江浙立宪派这面大旗啦。这些立宪派人物,总有些坟墓里爬出来的尸臭气。他们是历史,而第一师……代表着将来。
他抛开张季直他们不去想,现在这个时候,他们不来找麻烦就算好啦。确切的说,他现在什么都没办法去想。一天的奔波、做秀、演说、对陆军部的强硬姿态。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精神。他靠在马车的座位上,只觉得一阵阵的昏昏沉沉。
李媛冰凉的小手摸上了他的额头。让他稍微有些清醒。雨辰勉强睁开眼睛,朝她笑道:“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李媛眨眨眼睛,一下被他问得也有些茫然。她朝车窗外叫道:“冯队长,冯队长?”马车的窗帘一下掀开,冯玉祥将头探了进来:“李小姐,有什么事情?”
李媛微笑道:“没什么,就是问咱们到制造局了么?雨师长他一天没吃东西了,怕身体撑不住呢。”
冯玉祥面色很严肃:“报告师长,前面就是粤军姚雨平师的卡子了,咱们过了那个卡子,就到制造局啦。”
雨辰强打着精神:“好,到了卡子发我的片子,咱们也别停留,直接过去吧……晚上这两个师长,怕还是要来拜会我的。”
他心里面苦笑,何止是两个师长,只怕从明天起,自己要见的人就没完没了啦。自己本来一直赖在徐州,不想卷进南京复杂的政治势力交错的圈子里。现在看来,自己躲也是躲不过去的啦。
他在头晕乎乎的情况下淡淡的笑了,既然躲不过。那就来吧。
粤军对雨辰的车队和随从是一概放行,还有一个团长陪着他们直送到制造局门口,客气非凡。最后把雨辰的片子还了回来:“师长说了,贴不敢当,晚上一定还要来拜会雨师长。雨师长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姚师长能力所及,一定为您办到。”
制造局的门口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看上去就怵目惊心。雨辰摇晃着坚持自己下了马车。在制造局的部下面前,他要保持住师长的尊严。
门口早就有卫队排成两列在迎接了。自从知道雨辰今天到南京之后,他们从凌晨生生的一直等候到下午。却一个个还站的笔直苦苦等待。仇克良也面色铁青的站在队列的最牵头,他对自己的前路如何,早就不抱什么幻想了。
雨辰在地上站稳了身形,迎接的制造局独立团士兵随着仇克良的一声口令。全部都据枪行礼。仇克良的胸脯挺得老高,用力的撇刀行礼。雨辰板着一张脸,一边回礼一边走进门去。经过仇克良的时候,低声道:“你马上到我的办公处来。”
当雨辰被安顿在制造局最好的办公室之后,仇克良已经在门口等候老半天了。没人传唤他又不敢进去。只听到里面有翻阅公文的声音。又过了好久,冯玉祥才打开门,朝他低声道:“仇团长,请进吧。”
仇克良将军帽摘了下来,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就进了办公室。里面的光线有点昏暗,只有雨辰的办公桌上开着一盏台灯。他也没有多看,啪的打了个立正:“第一师南京独立警备团团长仇克良报道!”
雨辰没有说话,只是疲倦的朝椅子上面一靠。仇克良这才敢打量一下,雨辰的脸色很不好看。苍白中泛着青色。平时的威严都没有了,完全累散了架子。在那里自己捏着眉峰。
仇克良心里微微一酸,师长是真的很累啊,伤也没完全好。我们这里还捅出了这些漏子……
雨辰淡淡的开口说话,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至佳,坐吧。不要立什么规矩了。”他自失的一笑:“我真的是疲倦透了,今天办了一天的事情。别看我离开徐州了,一到这里,转发过来的电报公文就收到一尺高……这些事情,我不处理的话。就都要耽误下来,我肩上这个担子,实在是重得很啊……”
仇克良才刚坐下,又啪的起立,垂头道:“师长,是我对不住您,您把南京制造局的局面交给我,我却把天都桶漏了……您枪毙我吧,我没有二话。”
雨辰苦笑着将手虚按一下,示意他坐下来:“现在先别说这些,至佳,原来你是保定毕业的吧?特特的从河北赶到上海来投奔我,为人又很稳重可靠。我一直很倚重你。其实按你的学历能力,应该调到野战部队去独当一面的。因为南京这里实在离不开人,我才让你在这儿坚持一下,其实你们都在我心里装着。日后该放到哪里大用,我都心里有数……”
仇克良这个铁打的河北汉子,打记事起就没掉过眼泪。自己进了这个办公室,就等着雨辰向他发作。却看到师长疲惫的在和他拉家常。这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哗啦啦的就朝下滴。说话也带了鼻音:“师长,我给您惹了麻烦。您就毙了我吧。第一师少了我不要紧,只要这个团体不受这件事情影响,有师长您在,前途无可限量。师长,就算是为了第一师,把我交出去罢!要不,死在您的军法之下,我也心甘情愿。”
雨辰说话声音带了一点怒气:“糊涂!要是出了点事情,就闹着要死要活。以后还作不作大事情?你说这个话,我就要对你失望了!来之前这次事情的报告我也看了,你没多大责任。要不是一营长罗田把机枪架上了角楼,不会死这么多人!四百多条人命啊!我是会组织军法审判的,你该承担的责任,你跑不了。不该承担的责任,你也不用往身上揽。要是连我的手下我都保护不了,第一师还成个什么团体了?”
仇克良此时为雨辰马上去死的心思都有。他站直的身体,大喊一声:“敬礼!”朝雨辰用力的行了个礼。却一时说不出话来。最后才嗫嚅着说了一句:“师长,这事情不怪罗营长。的的确确是那些乱兵先开火的……”
雨辰疲倦的摆摆手:“这些我自然会让军法处的人去查。要记住,你们都要承担自己该承担的责任……好了,你先去吧。暂时停止团长职务,交卸给二营长。罗田也一样。记住,经过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自暴自弃了。去吧!打起精神来!”
看着仇克良挺直了腰板离开,雨辰长叹了一口气。躺在椅子上喃喃道:“愿愿,真的是太难了啊。到了这个时代,居然要为那么多的人生死操心……我一个命令,就有成千上万的人为我冲上战场。我一个决定,可能就关系着很多家庭的命运……你一直说我是最没责任感的人,但是现在我身上背负的责任却让我累得很……我被丢到这里,连你一张相片儿都没有,我找谁说心里话去?愿愿,我真的很累……”
一股饭菜的香气传进了他的鼻孔里。雨辰从恍恍惚惚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一张女孩子的俏脸在他面前:“你刚才叫我的名字?”雨辰有些失神,以为又看见了她在自己的面前……再仔细一看,却是李媛在关注的看着他。
雨辰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又看看办公桌上已经放了一托盘的饭菜。李媛很细心,知道他不吃鱼和猪肉,整治出来的几个素菜和炒牛肉看起来都是色香味俱全,再加一碗蒸鸡蛋。香气扑鼻而来,雨辰不禁胃口大开,笑道:“也亏得你下厨,不然这边的厨师又弄一桌大鱼大肉出来,我这顿晚餐,可又要报废了。”
李媛叹了一口气:“你伤没大好,慕处长这样和你发脾气,你都坚持要来徐州。大事上边我帮不了你什么。只有照顾好你的身体了……”
雨辰拿起筷子正准备吃饭,就看见冯玉祥又敲门进来,他手上拿着一张名贴。看着雨辰正准备吃饭,又想退出去。雨辰把他叫住:“焕章,这是谁的帖子?”
冯玉祥立正报告:“师长,是粤军姚雨平师长前来拜访。要不我先去回他,让他等一会?”
雨辰苦笑着把筷子扔了下来:“人家是坐客倒过来拜我这个行客了。还能让人家等么?不吃饭啦!我去会客厅见姚师长!”
李媛嘟嘟囔囔的把桌上的饭菜收拾好,气呼呼的走出门去,她不敢和雨辰发脾气,低声的骂了一句站在门口的冯玉祥:“你这个死大个子,不能稍微等会?他难得才休息下来!”
可怜冯玉祥三十多岁的人了,在北洋军也当过营长。现在被女孩子骂得只能苦笑。
“这雨辰,实在也太跋扈了!”说话的正是一个方面大耳,穿着一件日本和服的青年人。他正是以前想暗算雨辰的黄一欧。他正和父亲在吃饭。说到生气处,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力气使得大了一点,震得桌上的菜盘都跳了起来。
黄兴也穿着和服。他们父子两个,在日本住了很长时间。平常佳句,都是穿和服的时候多。他慢慢的看了儿子一眼:“你又生什么气?雨辰好歹算是到南京来了。也是准备处理善后的。我们管辖下那么多都督,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地盘,到南京来了?他今天还在墓前下跪。看吧,明天报纸准又是一片为他喝彩叫好的声音。”
黄一欧气得连饭都吃不下了:“他的部下开枪打死了四百多士兵,这就轻松算完了?怎么事事都是他占着上风?这民国还有国法天理没有?”
黄一欧也是年少气盛的人物。在日本的时候,往来的同盟会大佬们,谁不视他为同盟会未来的千里驹?谁知道平空冒出来一个雨辰。比他更年轻,比他更有成就。叫他如何不恼火?这气愤当中,八成倒是妒忌。
看他的父亲只是慢慢吃饭并不理他。黄一欧霍的站了起来,转身就想拿衣服出去。黄兴一怔,叫住他道:“你去做什么?”
黄一欧大声道:“现在雨辰在制造局里,难道咱们还要放虎归山吗?我到公望兄那里,他的浙军正好包围着制造局,晚上就冲进去把他杀了。把他手上的军队地盘资产都接收过来。父亲,那咱们的地位又大大加强了!”
黄兴气得一拍桌子,父子两个都彻底的不要吃饭啦。他也站起来,指着自己儿子的鼻子骂道:“糊涂!你脑子里想的什么?不要说靠吕公望一师部队能不能在晚上杀得了雨辰。你去了一个兵也拖不动!人家有成就,你就要好好学学人家的长处。雨辰做事急狠且稳,哪有象你这么浮燥了?晚上你哪里也不许去,好好在家读书养气!”
话说到这里,当儿子的不能在违逆老子的意思了。再说他刚才也不过是说的气话而已,他怎么能不知道,在这个南京城里。没有人能动雨辰一根毫毛,也没有人愿意动雨辰一根毫毛。只要南京临时政府在一天,雨辰就是江北长城,是他们的依靠。就是因为明白这一点,他才加倍的愤恨。
看着自己儿子跺脚恨恨的上楼去了,黄兴也再没了吃饭的心思。只是不住的摸着自己头皮。这雨辰吧,不见的时候,就想请他到南京来商量点事情。见了又惹得整个陆军部上下鸡飞狗跳。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
正在老头子觉得五心烦躁的时候,玄关处突然传来了拉门的声音。刚才看见父子两个吵架躲在了小客厅的副官,急急忙忙的冲到玄关处。看到底是什么恶客,夜里就这么突然的来访。
黄兴知道是自己人,不然门口的卫兵不会放他们进来的。但是他也有些好奇,谁会在晚饭的时候过来找他?副官引着两个人走了进来。前面一个就是陆军次长蒋作宾,后面一个黄兴一看就拉下了脸。那人正是雷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