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新中华 第193节

  当雨辰他们结束了这次饭局之后,终于应要求留下他的墨宝的时候,雨辰想了半晌,终于写下了四个不是很高明的大字“秋风秋雨”。关于这四个字的含义,席间的许多人到了后来才真正明白。

第一百零九章 朝鲜复国军

  在法国的南部,就算是冬天,色彩也显得非常的丰富。特别对于李睿这种在塞外驻守过多年的人来说,他觉得这里根本就不算拥有冬天。地中海和大西洋两面来的潮湿海风包裹着法国南部,让这里仍然感觉象国内温暖的秋天一样。对于一个有着闲情逸致的人来说,异国的景象,会让他诗兴大发,或者去远足旅游。但是对于李睿这个远征军的参谋长来说,这些事情,在他心目中连一个角落的位置都不会有。

  这个和雨辰同岁的年轻高级军官,被雨辰从参谋群当中提拔重用。全身上下每一分,从内到外都是标准军人的形象,永远目光严肃,话语果断。穿上少将的军服,那种挺拔的姿态简直就可以作为国防军的形象代表。在这位少将的生活当中,除了自己所在的部队和职位之外,也没有半点其他生活的影响。对他来说,军队和事业就是他的全部。他的脑海当中,只有计划、命令、行动、纪律、胜利等等名词。连从来不在背后说别人什么话的何燧都曾经对自己的一个非常好的朋友私下里抱怨:“纵云这个人……怎么说呢?我感觉和他打交道,就是和那一身军装打交道。当参谋长他是绝对没有话说,但是如果睡觉的时候还保持立正的姿势,这个人平时我也绝对不会和他去喝酒!”

  陈山河的话就不那么好听了:“李纵云……他怎么过性生活?是和三十七公分战壕炮还是和七九步枪?我觉得日本六五步枪倒比较适合他的尺寸……反正只要和军队有关的东西,他也不挑剔……”

  这位少将当然不会关心这些闲话,他现在就在临时担任远征军先遣部队总指挥部的一个大帐篷里面,背着手在那里低着头转圈,神态似足了雨辰想事情的样子。现在远征军先遣部队经过了阿图瓦——香巴尼的血战之后,已经撤下来修整。总结经验,补充损失,调整建制,加紧训练。部队的繁杂事务并没有因为现在不打仗而变得轻松了一些。特别是远征军的第四个师,由九师十八旅改编而成的二十六师也连同补充部队运抵了欧洲,马上远征军的架子就要正式搭建起来,组建两个各辖二个步兵师的军。这样远征军也勉强就是一个集团军的架子了。这时势必要要求更大的独立指挥权和专门的指挥体系,包括一揽子的后勤补充体系等等。完成这些辅助性的工作,都是他这位参谋长的责任。更何况,何燧已经去巴黎参加一次重要的作战会议去了。欧洲这十来万人的摊子,现在就压在他的肩头,更何况,这位参谋长要考虑的其他问题还很多。但是越是这种压力,他越享受,在他看来,他这样一辈的军人,就应该承担更多的工作,对国家民族乃至历史,负更大的责任。

  部队现在分散在法国巴黎东南部的乡间整训集结,圣梅朗一场血战打下来。这里的军人对这支黄皮肤的军队顿时就高看了三分,也理所当然的指望他们能够做更多的事情。现在军队的补给装备完全按照法军的水准进行补给,派遣了更多的联络军官,对他们的一切要求都尽可能的进行满足,这是一支可以帮助他们争取胜利的军队!而且并没有把他们放在战壕当中消磨锐气,而是将他们当作一支关键时刻可以突破的机动力量撤下来修整。那些殖民地部队看着这些穿着黄色军装的军人,似乎就跟看见那些白人军队一样。官兵们从上到下士气都很高,不仅在战场上面对德国人不吃亏,在驻地酒吧里面对自己的友军也同样不吃亏。加上现在一直在前线激战的两个都已经成为游猎中队的陆军航空兵的惊人战绩。中国在西方的形象,至少在战场上面已经完全改观。在部队当中,已经参战过的部队要保持荣誉,而新到的部队迫切想赢得新的胜利。对这支部队拉上去继续获得胜利,李睿充满了信心。但是他现在一直在沉沉考虑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周围全是法国的、中国的军官来来去去,但是大家都绕着他走,没人敢在参谋长思考问题的时候打扰他。这个参谋长铁面无情可是出了名的!谁要犯了错误,他能毫不犹豫的让那个倒霉的家伙自己游泳回国内去!而且司令部明明可以选择上好的民居住下,但是参谋长偏偏说要保持什么艰苦朴素的作风,大家就都在帐篷里面办公吧!和他,可没什么道理好讲。

  这个巨大的帐篷群外面突然响起了口令的声音,李睿突然抬起了头,看着帐篷入口的地方。就看见一个青年军官在一位副官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大步走了进来。并不算十分明亮的帐篷里,他胸口的那枚青年特级荣誉勋章明晃晃得极其耀眼。

  这枚勋章,就连李睿都没有!所有活着的国防军当中,也不过只是何燧、陈山河、吴采、蔡锷这几个高级军官才获得颁发!而这位青年军官——远征军少校白火,就是除他们之外仅有的一位。在圣梅朗战斗当中,他率领的英雄辽河连队,在德军凶猛的炮火覆盖下,仍然坚持向敌人发起冲击,无数次的卷入交手白刃战当中,也无数次的最终获得了胜利。为最终夺取圣梅朗镇立下了不可取代的功绩。勋章再加上他那个光荣的姓氏,最终让他成为了所有青年军官们羡慕仰望的对象。而他现在已经调任远征军总参谋部少校差遣员,暂时离开一线了。

  看到他走了进来,李睿严肃的表情也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亲切的样子。他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白火啪的一个立正,大声道:“少校白火,奉命来到,请参谋长指示!”李睿淡淡还礼,指着一个马扎道:“坐,知道我叫你来的来意么?”

  白火一怔,还是认真回答道:“属下接到的调令,是命令属下回国报到,回江北官校进修,同时向国内交流欧战经验,担任欧战军官短训班的教官。”李睿对他简短明了的回答点头表示满意,自己也坐了下来,看着白火道:“对,你们这一批二十九个军官,都是这个任务。你对这个调令,有没有什么意见?”

  白火看着这位参谋长难得的居然单独向他询问这个问题,和他原来的作风可是大大的不一样,忍不住好奇的看了他一眼,直统统的道:“我觉得自己象个逃兵,我的连在前线浴血奋战,我这个连长却要回国过安稳日子。想着在圣梅朗死去的弟兄,我睡不着。我那两个死去的哥哥在地下也会戳我的脊梁骨……参谋长,能不能向国内申请取消这个调令,前线也需要有经验的军官,让我再回辽河连吧。”

  李睿不置可否的站了起来,白火赶紧跟着起立。李睿点点头:“你是老青军会会员了吧,根据你的档案,加入安蒙军之前,你从江北官校毕业,入伍期间在中央警卫师,和那三位义士交往密切,也加入了他们所在的小团体复兴社。后来清查的时候本来应该是有点牵连的,但是白家一门忠烈,后来总统亲自过问,灼然司令也帮你说话,最后还是加入安蒙军服务。担任辽河连的连长,是不是?”

  白火一惊,李睿怎么在法国也提起复兴社,还有去年丁定、魏文生、张乌镇三名中央警备师军官刺杀缪培南议员的那次事件?对于军队这个团体来说,那次事件的影响虽然被强行压制了下去,但是从来没有消失过。军队年轻军官团体,虽然对总统那次法庭演讲热血沸腾,也知道总统最后不得不牺牲三名年轻军官的苦衷。但是大多数人还是把他们当作值得膜拜追寻的英雄。不是他们三个人的牺牲,怎么会有后来政策的推动,怎么会有地方对中央的完全服从……甚至怎么会有国防军在青岛前线上拼命的挽回他们的荣誉?中央警卫师发起冲锋的时候,甚至喊出了为了丁定的战斗口号。那些陆军激进的小团体依然一直存在,不过活动得更加隐秘罢了。他们从来都以为,国家只有在雨辰还有他们这些最纯洁最勇敢的军人领导推动下,才能变得不断的强大。随着国防军不断的赢得胜利,他们甚至觉得这个强大的含义,应该代表更多的东西。

  雨辰对军队毫无疑问有着绝对的控制力,但是并不代表军队的团体当中,没有自己的想法。事情就是如此。

  白火看着李睿凌厉的眼神,毫不退缩:“是,属下到现在为止,仍然不觉得自己做的是错的。也不觉得那三位牺牲的义士是错的。我们浴血奋战,在异国的土地上面仍然跟着军旗发起冒死的冲锋,不是为了法国,不是为了什么协约国的事业。是为了总统,是为了国家,是为了民族……同样也是为了保持国防军这样一个光荣的团体的荣誉。我们继承了牺牲者的事业,就不怕继续牺牲下去!而且我们必将完成他们留下来的事业!”

  他已经做好准备,随时李睿一声令下,自己就摘下军衔和勋章到禁闭室等待审查。这有什么好怕的?自己尸山血海都滚过来了!帐篷里面安静得就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音。李睿突然拍了拍白火的肩膀,眼神一下变得和他一样热烈:“好!国家就需要你这样的军人!民国已经建立了,但是继续发展的重任,就在我们这样的军人的肩头!只有你,还有象你一样的同志,才能承担这种使命!”

  十二月的东北,已经是一片的冰天雪地。大雪已经封住了山,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雪雾。这种天气,就连黑熊都躲在树洞里面睡觉了。但是对于这片土地,还远远没有到最寒冷的时候。在陷过靴子的雪地中,有一队人艰难的在长白山的山间小道当中行走着。每个人的眉毛还有胡子上面都挂满了冰凌。这些人如果没有经过最严格的训练,是不能适应这种恶劣天气下的长途行进的。

  一个高个子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拍打着前面一个人的肩膀,贴着他耳朵大声的喊道:“老哥,还要走多远才能到达你们的密营?”前面那个中年人回过头来,用地道的东北土话大声的喊了回来:“翻过前面的那个山头,穿过一个老林子,上山下山十五里的路,就到了!”那个高个子的青年露出苦笑,从怀里掏出还有体温的酒壶,朝嘴里灌了一大口酒。似乎来了点精神,用力的朝身后挥着手,招呼同行的人尽力前行。

  经过几个小时的跋涉,冻得这些人觉得脑子都麻木的时候,穿过了一片墙也似的老林子,来到一个山弯前面的时候。带路的那个人停了下来:“在这里等着,咱们到了!我先去接头!”一行人顶着风聚在了一起,大家都已经筋疲力尽不想说话,只是摸出酒壶喝酒。似乎准备把身体最后一点热量也调动出来抵抗这个鬼天气。他们当中不少人是从南方来的,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严寒。

  等了大约有半个钟点,才看见带路的那个人从山弯那边绕了过来。后面跟着两个野人也似的家伙,一个手里拿着一把老掉牙的伯丹式步枪,一个手里是湖北的漏底快枪。十分警惕的对着这些人。人群中有些人就想去掏手枪,却被那个带队的高个子阻止住了。他大声的喊道:“我们是金九先生请来的,这就是你们待客的道理?”

  这里,就是朝鲜所谓的复国军在中朝交界,长白山山头的一个小小密营。大概也是仅剩下不多的几个密营之一了。朝鲜自从被日本占领之后,就一直存在着这样的抵抗力量,接受着现在在上海的朝鲜流亡政府的领导,在朝鲜其他地方被日本的讨伐肃清之后,他们转移到了中朝俄边境继续坚持,而因为他们活动的减少,日本也并没有在比较敏感的北满地区继续发起讨伐扫荡,后来更加的注重警戒中国军队了。虽然压力已经减低,但是他们人数已经越来越少。在日韩合并,李家王室成了日本亲王之后。不少人又觉得复国无望,放下枪回去做顺民了。在这个小小密营里面,只有四十多个野人似的朝鲜汉子,加上二十多条破枪。但是地势非常隐蔽,吃的和烧的也算齐备。他们缺少的,除了武器和士兵之外,还有希望。

  木屋里的壁炉升了起来,喝着苦涩的树叶茶。国防军情报总局对外军事情报局的张光明上尉这时才觉得有点缓了过来,一条獐子腿正在火塘里面烤着,冒着诱人的香气。屋子里面挤得满满的都是人,带他们一路过来的那个向导,也是金九手下的重要干部朴永哲。没有他,根本无法联络这些山中野人一般的朝鲜复国义士。而这些所谓的复国军,正眼巴巴的听着朴永哲向他们介绍现在局势发展的情况。李王王室已经有人逃到中国,金九他们的流亡政府现在有了名正言顺的名分!现在日本的势力在逐渐萎缩,他们原来友好的宗主国又再次强大了起来,并且打算支援他们开展正义的复国行动!他们背后将是中国的大军,这些军队曾经在一个又一个的战场上面让日本兵尸横遍野。在一开始,中国将以教官,朝鲜族的军人,武器,经费支持他们的行动!只要朝鲜方面能够在他们的国土获得一个立足点,成立一个政府,向中国发出邀请,中国的大军将毫无疑问的开向这里,支援他们复国!而中国的要求也很简单,希望将来的朝鲜能够成为对日警戒的前线,平等的盟友。大家现在有着共同的敌人!

  那些本来已经对前途感到绝望的朝鲜复国“军”的人们,就这样瞪大眼睛听着朴永哲在那里口沫横飞。这些野人,他们既然能够坚持到现在,就是已经立誓和日本人不共戴天的了。但是这种隔绝人世的日子,这种毫无希望的奋斗。也让他们对这从天而降的好消息反应更加的强烈。他们的事业有人支持,他们的战斗有人在关注,他们的目标有实现的可能!兴奋之下,不少人就喝着酒胡乱的嚷着,大声的唱着,甚至还在那里手舞足蹈。似乎就已经看到了这最美好的前景了一样。

  而对于看着他们兴奋的一切的张光明上尉,心底只有苦笑。这些家伙,因为长久这样的日子,警戒心已经降到了最低。对他们的盘问,根据他们严格训练的经验,简直就等于没有盘问!本来以为来时这些地下战士,应该对一切都充满怀疑充满警惕,还准备了一整套的赢得他们认可的方案。哪知道却是这么的轻松!这样的战士,可不是他心目中合格的地下抵抗战士!而且他们的实力比他最不乐观的估计还要少一些。现在几个密营当中,只剩下了一百五十多人,至于缺少的枪械,倒不成什么问题。

  而且他们注定将是对外军事情报总局这次秘密行动的牺牲品。大国之间的承诺,本来就涉及一系列最秘密的利益交换。而他们这些在最艰苦环境下坚持下来的朝鲜义士。却是最无足轻重,可以毫不犹豫去牺牲的东西。中国大军?和日本在朝鲜的决战?他们就这么容易相信?作为一个专业行动人员,高层的战略决策他也并不是很了解。总之在未来的日子里面,他可有一段日子的忙了!有时他也忍不住怀疑,在国防军精力牵扯在欧洲大局,而国内也正在享受难得的和平的时候,军事情报总局在朝鲜的挑衅活动,到底有没有必要?这个行动的背后,到底牵扯着什么样的大局?但是想着他那个顶头上司惠英慈故作神秘的脸,他就没有了更了解深入一些的胃口。反正也不会告诉他们这些小行动人员的。

  好容易等朴永哲和那些复国军成员的谈话告一段落,张光明才在大家期待的眼光当中站了起来,开口就是标准的朝鲜话:“各位战友——以后我们就是战友了!朴先生的话大家也都听见了。你们要相信你们的中国朋友!我们会很快给你们提供步枪、手枪、炸药、手榴弹、机枪……你们所需要的一切!我了解大家曾经付出的牺牲,在二十年前,我们中国人和你们朝鲜人一起,为了抵抗日本人的侵略,在贵国的三千里河山上面洒下了热血!而现在,我们又回来了,为了同一样事业!”

  和他同来的那些行动人员看着这个平日里很有些沉默寡言的上尉,没想到他说起话来居然还真有点煽动力。他们对这个行动,除了杀日本人之外,还真没什么热情。听着上尉的话,却突然觉得似乎有了不同的意义一样————谁能忘记甲午年那场战争呢?

  “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在这个边境上面打击日本人,驱逐他们在边境上面的收税所,警察所,移民村庄……动员更多的朝鲜青年参加我们的军队,直到能光复一片土地,重新让朝鲜国的旗帜在那片已经灾难太过于深重的土地上面重新飘扬!敌人势力强大,我们就退回来修整,敌人势力软弱,我们就坚决的消灭他们。要知道,站在你们背后的是朝鲜人民期盼光复的目光,是中国这个强有力的朋友,你们并不孤单!从这一刻起,朝鲜复国的圣战,在两国朋友的携手下,已经开始了!”

第一百一十章 班超计划

  “总统,这是你今天的行程安排。”副官长赖文臻军服笔挺的站在雨辰的身后,将公文夹里的形成安排递给正在吃早餐的雨辰审阅。餐桌的对面坐着已经换好工作服的李媛,她现在仍然在中央陆军总院工作,并参加了高级护士的培训。她微笑着看着丈夫皱着眉头拿过那张纸,但是并不出声。餐桌两旁还坐着一个英文秘书,自从欧战开始之后,每天早上她都要给雨辰读西方大报的重要摘要。桌上的早点很简单但是却非常精致。冒着诱人的香气。李媛就在这一丝丝白气当中看着丈夫认真的神态。他什么时候才能轻松下来?以前他只是负责国内方面的责任,但是现在国际上面的报纸俨然已经将他当成了一位东方的英雄领导人,在讨论战后应该给他什么样一个地位才能安抚他为世界局势做出的贡献。

  李媛不为人知的皱了一下自己秀气的眉头,有些犯愁他们之间什么时候能过一种平静的生活,甚至生个孩子之类的事情了。女孩子这个时候似乎忘记了,就算连她自己,现在除了第一夫人的身份之外,也负担着非常多的名义,象救世军东方支部名誉主席,美以美会巡视员,青年会高级顾问之类的。也并不是以前那个简单单纯的女学生了。

  正当英文秘书准备开始她的早餐读简报的时候,就看见赖文臻的一个属下副官匆匆的出现在了门口,赖文臻有些诧异的走了过去。雨辰早餐的时候一般不允许别人打扰,到底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那个副官在赖文臻耳边低低的说了两句什么,赖文臻点了点头,快步的走到了雨辰的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惠英慈中校已经赶回来了,他准备向总统您汇报。”雨辰脸色一变,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朝李媛微笑表示了抱歉,就带着赖文臻大步走了出去。李媛无奈的叹了口气,朝着那位从美国南加州大学毕业的英文秘书笑道:“埃玛,今天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样的好消息?”

  当雨辰赶到自己的办公室的时候,惠英慈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了。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眼睛里面全是血丝,虽然换了一身新军装,但是看起来还是非常的疲倦。看到雨辰匆匆到来,他赶紧立正行礼。雨辰微笑道:“别敬礼了,进来说。情况进行得如何?”

  惠英慈中校今年仅仅二十八岁,军衔也不过如此。但是在雨辰手下的情报系统当中,俨然已经是第二号人物,现在更是代理负责军事情报总局的对外军事情报局。在有些人背后的议论中,似乎就连现在的情报局长白斯文少将也抵不过他在雨辰心目当中受宠信的地位。未来前程不可限量。更难得的是,没有人嫉妒他短短时间内就获得了这种地位。他在情报工作当中表现出来的天分,还有勤勉的工作作风,加上管理这个庞大的一个情报机构的组织能力,都是现在情报系统水准能够达到如此高度的决定性因素之一。他天生就适合在这个方面工作,未来也必将是整个国家的情报首脑。除了他有时故作神秘的作风加上散发于外的勃勃野心偶尔会遭受微辞之外,这位年轻而且正在飞黄腾达的中校,正走在他攀往颠峰的道路上面。他无声的朝赖文臻点头打了个招呼,跟着雨辰就走进了他的办公室,手中鼓鼓囊囊的抱着一大包卷宗,他现在遂行的行动,可不允许带着助手来向雨辰汇报工作。

  雨辰坐在了惠英慈的对面,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动声色的样子:“‘班超’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你确实是从那里回来了么?”

  惠英慈点了点头,将那包卷宗放在了小桌上面,以一种最冷静的语调进行着说明:“我确实抵达了福州,和日本岛机关进行了接触……他们所需要的款项非常巨大,我们都以最合理的方式进行了支付,陈炯明将军对我们这个计划非常配合,甚至我们已经将他在香港和南洋的产业全部变卖,然后陆续支付了那笔经费……当然,还进行了非常秘密的会谈。在厦门鼓浪屿海外一艘渔船上面。我们是南方三省的反对派人士,而日方代表就是岛机关的那位……我认为他就是黑岛一夫。按照他的提议,这笔经费是用来打通日本政府还有军部关节,在台湾为我们这些反抗力量训练干部,储备军械,并且收买政治家的。而我们在表示了谨慎之后,仍然不痛快的将款项如数的支付了,并且要求他们尽快有所行动。”

  雨辰点了点头,从他的表情也看不出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淡淡的问道:“这次支付了多少款子?”

  惠英慈笑道:“好大一笔啊,四百万的港币,加上上次支付的,前后已经差不多六百多万港币了。黑岛一夫还表示这些不够,希望在明年春季以前,再提供五百万港币给他们。”

  雨辰沉吟道:“你觉得黑岛一夫明白这个背后有我们的影子存在么?”惠英慈淡淡一笑:“这个日本人不是傻子,不过他们现在需要钱,非常需要。而且我们也很乐意当这个冤大头。大家心里都明白,各取所需罢了。他们筹款只能在日本国外秘密进行,而黑岛一夫出面再合适不过,想想也真是讽刺……我们都明白双方将来是不死不休的敌人。而我们支付这笔钱也是为了将来最仇恨我们的敌人上台,但是互相偏偏说着一些自己都不相信的掩饰的话,还煞有介事的签订了密约……真不知道他们是疯子,还是我是疯子。”

  雨辰冷冷道:“我需要掌握日本大权的是这些疯子。”

  惠英慈无声的点头表示了解雨辰的意思,“班超”计划从雨辰选择他全面推行开始,他就为这个计划的庞大甚至有些疯狂而感到目瞪口呆。这地地道道是在玩火!这种计划能够收到效果,就需要每个环节,每个推断,每个变数都要如同计划制定者设想的一样!如果自己的属下给自己做了这么一个计划,他会毫不犹豫的扔回到他的脸上,而偏偏制定这个计划而且亲手交给自己的就是民国这位至高无上的总统!这个计划涉及的范围广,需要进行的时间长,甚至将一切能够利用的变数都利用了起来。如果在进行过程中就泄漏出去,那么雨辰除了鞠躬下台,没有办法对他这疯狂的行动进行解释!他为什么那么焦急?为什么觉得非要在自己手中解决所有的问题?他以为自己是什么?神?

  尽管如此,但是惠英慈仍然为自己参与推进了这个计划而感到兴奋激动,可以操纵国家的命运这种感觉,让他这个非常有野心的男人感到无法抑止的满足感!而且从某种意义上面来说,雨辰选择了他作为自己的第一心腹手下!他可不像白斯文那么一个滑头的家伙,就想当个平安的老官僚。他知道自己内心有团火焰在燃烧,他想要得更多!既然雨辰能够做到的事情,那么他同样能够做到!跟这个男人接触得越久,他越能感觉到他所创造出来的这些可以被称为是奇迹的东西,除了用运气和天命来解释之外,其他的就根本难以说通。他不可能了解所有一切事务的发展从不出错,只不过是可怕的运气罢了!如果是自己,那么会更加精确的掌握一切,在最理智的推断下做得比他更好更多!当然这需要很长时间的忍耐,在权力阶梯上面慢慢向上攀登……直到他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机会到来。

  但是现在,这一切的想法,都隐藏在这位年轻中校严肃沉着的容色之下,现在他仅仅是雨辰手下最好,最能干的一个情报军官而已。他抬头看了一眼雨辰的表情,发现总统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惠英慈的背后忍不住冒出了一身冷汗。雨辰,明白他的想法吗?会不会在他的背后,还有一个沉默的影子,一直在默默的注视着他?

  不安的情绪让他马上打破了沉默:“‘壬辰’计划现在也在全力的推行当中,现在朝鲜复国军正在我们的教官下进行整训,北满地区的流亡朝鲜人已经被大量的吸收到这个军队当中。金九他们已经在全力配合我们的计划进行……那位朝鲜的亲王只要咱们能把王位给他,叫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这些流亡的朝鲜人,几乎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我们身上了。只要时机一到,朝鲜——至少是北朝鲜,就有非常热闹的好戏看了。而且日本人会很明白,这是咱们挑起的事端,但是在国际上面,我们会被洗刷得干干净净。总统,两方面计划推进情况的书面报告我全部亲手整理完了,留在这里请您过目。总统还有什么吩咐?”

  雨辰笑着挥了挥手:“你做得很好,先下去休息吧。我这里会全力配合你计划的进行的。嗯……没什么了,下去吧。”

  东京,浅草。

  这座东方另一个巨大的都市,已经是一片的银装素裹。今年天气出奇的寒冷,东京湾里居然都有了一些浅浅的浮冰。但是用来取暖的煤炭供应量,至少对市民的供应并不充分。因为更多的煤炭提供给了军队、兵工厂、海军的军舰、重工业厂家等等。日本帝国虽然没有参加任何一场巨大的战争,但是东京的市民们至少在这个冬季,已经开始感受到了扩军对他们生活造成的影响。而且不仅仅如此,虽然因为贸易量的大增日元仍然坚挺,但是市面上的民生用品有的已经开始了配给。壮劳力被扩充的陆军海军拉走,大米的产量在降低,今年他们不得不从中国进口了一大批大米!娱乐场所被强制性减少,学校里面的军事训练课程大大增加。每周市民要参加一次“奉公日”的活动。相对于大正初年那种繁华热闹而自由轻松的气氛,无数人似乎就看到了日本现代化美梦的破碎。

  桂太郎的汽车停在了山县有朋的宅邸门口,这位明治第一元老的大门口已经挂上了为病人祈福的神幡。黑色的神幡有着他们家族的纹章,在寒风中摆动,在桂太郎的眼中只觉得有些凄凉。秘书将他的车门打开之后,老人从车子里面钻了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西园寺公望的那辆崭新的雪佛莱美国汽车停在那里,不少军部的汽车也停在周围。想起西园寺和那些军人们,桂太郎就只能从胸腔里面发出了一声最沉重的叹息,他已经感到了筋疲力尽。在这些人之间维持平衡,让帝国继续向前发展,已经让他感到了自己在加剧衰老。但是他仍然感到,不管自己如何努力,这个帝国似乎仍然在向着深渊加速滑下去。自己还能维持这个局面多久?想着病势深沉的山县有朋,他不禁都感到了一丝羡慕。

  山县的纯日本风格的大宅邸里面,已经安静得象灵堂一样,只穿着袜子的下女无声的来去穿行。更增加了这里沉重的气氛。在山县秘书的引领下,桂太郎低着头朝山县的寝室慢慢走去。才穿过一个回廊,就看见西园寺矮小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位和他同为大正时期唯一的两元老的老人看起来气色也不是很好,穿着西式的礼服,披着大衣和他撞了个面对面。两人都怔了一下,西园寺皱着眉头微微点头,转身就要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桂太郎突然喊了一声:“西园寺君,我能和你谈谈么?”

  西园寺公望矜持的站定了脚步:“我们现在还能谈些什么?虽然你已经取得了胜利。山县元老倒下后,你似乎就是日本政坛的第一人了。但是你觉得这样的胜利,对帝国的命运有任何意义么?你不过是军部的傀儡,而军部,又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傀儡!将日本带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觉得自己是胜利了么?”

  桂太郎摇头苦笑,走到了西园寺的面前:“西园寺君,我知道您还在为大隈君内阁倒台的事件而生气。但是您看看,马上我们国家的瑰宝,也是这个国家的中流砥柱山县元老已经病势沉重成这样。我们曾经作为他最得力的手下,难道就没有感受到即将要承担的责任?我知道大家的政治理念不同,但是为了这个国家,我们在未来也应该携手合作!稳定住这个国家的局面,你我都知道,随着山县元老的倒下,这个国家已经是在暗流涌动!”

  西园寺似乎并没有谈下去的意思,淡淡道:“你当然可以应付这一切,而我现在已经无能为力。桂君,我失陪了。”他朝桂太郎点点头,大步的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似乎一分钟也不想多呆下去。桂太郎站在那里苦笑发呆了半晌,才又举步朝山县修养的寝室走去。心中一种莫名的痛苦象怪兽一样在啃噬着他的内心。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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