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话,可是代表了现在不少北洋军死硬军官的心声,认为雨辰既然敢到北方来,咱们也大可不必和他客气什么。咱们可不是楚霸王,让你这个刘邦能从鸿门宴逃出去!一枪干掉也就算完,打死了他,这个民国还不是咱们北洋的天下?
袁世凯瞟了段芝贵一眼,他说完这话,正得意洋洋的左顾右盼。以为自己说出了大家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心声,正等着大家赞赏呢。袁世凯重重的把手中的茶碗一顿,只说了一句:“糊涂!”
段芝贵被袁世凯一喝,忙低下头道:“是是是,属下糊涂。”虽然口中应了,但是脸上还有点不服气的神色。杨士琦苦笑摇头,替袁世凯向他解释:“香岩,雨辰既然敢来,自然就有所布置,你看他外用安蒙军作为外卫,内又驻节美国天津总领事馆。连参加会议都不愿意到北京来,很可能就在天津举行。消息传出去,国内舆论对他竟然是非常理解的样子。连列强都要咱们确保雨辰在北方的安全……这种情况下,咱们还如何动手?况且就算雨辰死了,他的势力咱们也完全不能接手,还不是便宜了孙黄?他麾下那个青军会,据说也是对孙崇拜得很呢……这个势力给孙黄接手过去的公算是很大的。咱们去了一个雨辰,再来一个更强大的对手,政治上面的根基也比雨辰深厚,这个咱们又是何必?”
他说得高兴,目光里面散发出有些得意的神采:“所以在这次会议当中,咱们就应该抱定了低姿态,韬光养晦,让孙黄和雨辰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让他们南方自己乱自己的根基去吧!咱们最后,再收拾局面,名实皆取,才是最高明的做法!”
袁世凯听杨士琦说完,自己微微笑了一下,正色对大家道:“杏村说得很是,大家明白这个宗旨没有?咱们这次就是要尽量客气,雨辰有什么要求咱们都尽量答应,面子上面的事情做足了。让孙黄和雨辰闹去吧!这就是咱们的宗旨,可明白了?智庵,你一直负责内务这块,这次会议的筹办准备,尽量的热烈浓重一些,钱就问燕孙要去。慎吾,关心这次会议的党派人士也不少,必要的时候,也要利用他们的力量转达一些咱们的想法,这些人你要联络好了!他们三位这次来,必然也要拉拢北方人士,这些你都要随时向我汇报!香岩,安全问题你要绝对保证,出了点什么事情,那可都是咱们的责任!大概就这么多,大家分头去办差使吧!”
听到老头子做了总结,几个人都答应了一声,起身就想离开。袁世凯又招呼了一声:“慎吾,还有杏村,你们两个留一下,还有点事情商议。”杨士琦和王揖唐对望了一眼,又复坐了下来。等着那些人都告辞离开了,袁世凯还是低着头不说话。室内的气氛一时就沉默了下来。半晌袁世凯的老眼里面才波光一闪,抬头问王揖唐道:“慎吾,事情联系得到底如何了?我想也该谈到点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了罢!”
杨士琦听到袁世凯的话一怔,他知道最近袁世凯和日本有些往还的事情。从内心来说,他是反对袁世凯和日本往来的。中国的事情尽可以有办法,西方列强也能指望,何苦找一个这么近,野心又尽人皆知的东邻强国呢?远交近攻的道理,大总统应该明白呀。但是这些事情不是他经手的首尾,他也谨慎的从来不问。但是袁世凯把他和王揖唐留下来,是不是就是想把这事情和他挑明了,听听他这个首席智囊的意见?
王揖唐一直是和周自齐负责操办这个事情的,听到袁世凯突然当着杨士琦的面说出来,也是心下大吃一惊,为难的看了杨士琦一眼,要说不说的样子。袁世凯淡淡道:“慎吾,杏村是我最贴心知己的人,也是我最好的参谋,有什么事情都不用顾忌他。进行到哪一步了,你尽可以说。”
王揖唐咽了一口口水,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杨士琦。点了点头道:“属下当得向老前辈说说,也好让杏村前辈指点一下我办事情不到的地方……和日本的往还,在小桥公使的穿针引线之下,和日本甚高层次的人物已经联络上了。日本方面的意见是,东亚日本和支那两国,需要全面提携,更加紧密的结合在一起。眼见着欧洲就有变局,亚洲的空白就需要东亚的国家来填补,中国也成立民国了,大可以学习日本富强起来的榜样。日本和咱们是同文同种,很乐意帮助咱们……”
他罗嗦的说了一大堆,只顾着替日本吹嘘了,却还没有进入正题。袁世凯和杨士琦都声色不动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次主要是日本现任内阁和日本陆军主导这次的谈判,他们想的是这个全面合作分两次进行。在明年,先在东北全面合作,日本计划增修一条铁路,南满铁路的警戒范围也将展界。东北的矿藏日本将有优先开采权,还有日本移民的范围将不限制在关东州,而在两条铁路经过的五十公里宽的范围之内……日本将为我们提供三千万日元的秘密币制改革借款,这笔借款可以直接用来在日本国内购置军火,年初就可以拨付第一笔……在正式政府成立之后,日本也将全力在四国银团推进善后大借款。只要我们袁大总统还在位置上面,这些协议担保是必定能成的。
在后年,日本将进一步提升和咱们合作的层次,要求咱们民国各部门,军队当中都要聘请日本顾问,国内对日本的商品进一步的开放市场,在华北和上海,日本设厂还有租界展界都有最优先权。日本将以我们的路款作为抵押,在三年内再提供一亿九千万日元的币制改革借款,并替我们训练武装出一支六个师的新军。日本还答应,只要随时局势有利于中日提携的发展,他们还将加快援助的进程和合作的层次。
总而言之,大总统,日本是很有诚意的。只要密约换文,明年年初,我们就可以支用那三千万元的借款了,对现在咱们窘迫的财政局面,可是大有好处啊!”
袁世凯和杨士琦对望了一眼,杨士琦眼中满是担心的神色。王揖唐虽然口沫横飞,将日本的合作诚意吹到了天上。但是这些初步的意向性条款仔细听来,就是日本要分几年排斥西方国家的在华利益,完全将中国的权益掌握在自己手里面!政府和军队都要派遣日本顾问,想来他们也不是只来顾问就罢了的。这不是整个中国的要害全部掌握在他们手中了吗?他们又是凭什么认为英美这些列强会在几年内看着日本完全鲸吞中国的大部分的权益的?这些钱可不好拿啊!是要背着一辈子的骂名的!
不过在杨士琦的心中,出让于日本东北的一些权益,换取三千万日币的借款救急,也不是不可以商量。要是密约只限定到这一步,那签也无妨。日本在东北本来就权益够大的了,再让一些也可以。上次会战前不是就这样借了一千万元么?但是这些,都要袁世凯自己拿定主意了。
王揖唐还在继续的望下说下去:“咱们办个善后大借款这么艰难,听燕孙说,咱们就算办成了大借款,之前的垫款还都需要归还,拿到手里也是八六扣,实际落不了多少钱!这次日本国真的是很有诚意,第一笔三千万日元的借款,九七扣支付!而且以前的垫款也不需要在这笔费用里面扣除!眼看着年关难过,办竞选也要花大钱……大总统,这种好机会可不能错过了啊!属下奔走了这些日子,才有这么点眉目,还请大总统钧裁。”
袁世凯只是沉默,老头子看起来真的是有点精神不济了。要不是眸子里面偶尔散发出来的一点威光,这个身胖腿短的老人就象一个最普通的乡绅,而且是那种将生命力快要耗尽的那种。杨士琦和王揖唐都紧张的看着他,杨士琦下定了决心,在这个事情当中不插话。只听不说。
半晌才听到袁世凯长叹一声:“慎吾,你再和日本方面说说,东北的那笔借款和全国范围的那笔币制改革借款的密约能不能分开?咱们先一步一步来?有什么确实的说法,再第一时间来回报给我,要紧要紧!”
第五十六章 抵达上海
在民国元年即将结束的上海这个东方魔都当中。现在最引人关注的事情就是雨辰在当初短暂都督上海之后,又要回到这个城市了。他在这个城市才出头的时候,给上海各阶层的印象就是一个年轻还算得上英俊的青年军人,因缘际会借着大时代的风潮做出了点事情出来。也稍微有点手腕,搜刮的本事也不浅。李平书和陈其美当时两大上海巨头都被看起来毛头小子一个的他玩弄了一把。
但是他得罪的人也不少,在上海还没有坐热屁股就离开这个大城市去参加进攻南京的战役。大家以为他不过就是民国政坛上面划过的一颗流星。没有根基,只掌握了一点部队的他,最多也就是一个日后依附于某方面的小小军阀罢了。却没想到雨辰在离开上海短短一年的时间里,竟然如此的风生水起,开创了这么大的一个局面!
他的江北基地,对上海的资本是全面的开放。由于取消了厘金,又大力整顿了地方治安。本来就因为战乱而集中在上海这个华洋共处的安全地方的资本,自然就很快的流入了江北这个地区,雨辰对上海集中的江浙资本也采取了一系列的鼓励政策,更不像当初南京临时政府一样只盯着他们这些商人筹款筹饷,江北地方的购买力也在渐渐恢复当中。他们简直就是觉得,江北在雨辰的统治之下,慢慢的就变成了他们这些民族商人的经营办厂的好地方。
李章云也在上海采取了很多招商引资的措施,上海这些商人对李章云这个雨辰准岳父的承诺也放心得很。加上光复银行的龙头地位保证了江北地区的货币稳定,供应充足。上海作为江北地区工商业的龙头,市面比起以前来更加的繁华了不少。
雨辰真的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打仗这么厉害,建设也很有一套,有章法不乱来。各阶层的利益都尽量考虑到了。上海这些民族商人的团体,潜意识中隐约将他当成了自己这些势力的代言人了。当然,中国的民族商人还没有那么强的主动参政意识,更多的还是随风而动,但是不能否认,他们对雨辰的印象好得很,也很关心他的一举一动。
现在他就要回来了,还要和李章云的女儿,原来中西女塾的学生李媛小姐要在上海举行盛大的订婚仪式!民国光复以来,上海有多久没有这么吸引上下所有目光的事情了?年轻的革命英雄,南方最高的权力者,即将走上全国舞台的大人物,就要成为上海女婿了。有些人甚至都在呼吁,上海华界应该早点摆脱现在这个权力真空的局面,早点和江北系统融为一体,成为江北的经济中心,成为江北面向大海的最好出海口。
雨辰坐在加挂的花车车厢里面,正从南京离开,赶往上海。对上海之行要举行的那场订婚仪式,他也听说了李章云的夫人将场面搞得很大。他有些无奈。但是对李媛妈妈的心意也只有苦笑着接受。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本来是为了躲避一段感情离开自己原来的这个城市,却来到了这个时代。并且马上要准备订婚,也就是即将准备成家了!自己到这个世界以后的命运发展,真是时时刻刻的在给着自己惊喜呢。
他看着窗外掠过的苏南风景,将这个自己即将订婚的事情很快抛开不想了。却想着自己走后江北的布局。军队的重兵现在集结在河南和湖北两个地方,吴采和陈山河在帮自己看着部队,完全可以放心。欧阳武那里虽说有点小小麻烦,但是自己也不用担心,他能翻起多少大浪来?司马湛在中枢代拆代行总参谋长的职务,他是个不爱揽权的人,可保没有什么事情。
政务上面的事情,本来就是各自为政,但是钱袋子在老丈人李章云那里把着呢,似乎也可以平衡。党务陈卓倒是个有能力有野心的年轻人,但是这次自己将他带在身边,对政务的继续推行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掣肘的问题。这样想来,这次离开,只要时间不长,对江北的根基妨害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啊。到了自己这个地位,每做一件事情都要考虑很多,真的是有些劳累呢。
雨辰自嘲的笑了一下,将眼神从窗外转了回来,就见蒋百里军服笔挺的从车厢尽头走了过来,笑声朗朗的:“哈!新郎官,车子已经过苏州了,中午准到上海,怎么?紧不紧张?”
大家离开徐州,暂时摆脱了每天没完没了的军务政务,在到北方之前,真的是难得的轻松时候啊。每个雨辰身边的人都少了平时那种凛惕的办事神色,神色都放松了许多。
雨辰听着蒋百里调笑自己,哼了一声道:“当初你和嫂子订婚之前,是什么心情,我就是什么心情。这个事情,我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么多大风大浪我都过来了,还怕这么个订婚仪式不成?”
他努力的想让自己的脸看起来严肃一些,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终于下决心和一个女孩子订婚,实在是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想起以后的日子除了没完没了军务政务,还要和一个女孩子生活在一起。今后的生活,看来真的要有些不同了呢。
蒋百里看着雨辰难得轻松的神色,和那种发自内心里面的微笑。不仅有些感慨,到了他这个位置,对别人笑一笑,背后都带着多少的含义?拉拢,赏识,冷淡,客气,拒绝。作为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能一直在这种压力奇大的环境当中生存下来,他又付出了多少?他的成就,的确是一个奇迹,但是他背后付出的努力,也的确不是别人能够比得上的。
蒋百里想到这里,突然好奇的问道:“雨老弟,你在江北的所作所为,很多也都是应有之意,只不过你能坚持推行下去罢了。你在国内没有什么历史牵绊,能大刀阔斧的行事,这也是能料想到的。但是我最佩服的还是你对很多事情,居然都能料到先机,似乎知道事情会向什么方向发展一样,对自己敌对人物的了解,竟然比谁都要深,你不是从国外回来的吗?怎么能做到这一点的?以前一直好奇,但是见面就谈正事,也没时间问你。现在难得有暇,有什么心得,能不能说出来让大家讨教一下?”
蒋百里一边说,一边就在车窗边坐了下来。在一旁侍立的护兵忙给了倒了一杯茶,茶色葱郁芬芳,顿时就在车厢里蔓延开来。
雨辰被他问得一怔,这个问题叫他如何回答是好?车厢里面沉默了半晌,只能听到列车咣当咣当行驶的声音。终于雨辰才慢慢的道:“我不是圣人,也不是什么生而知之的天才,只是凭自己的良心和一点认为正确的见识行事。但是我对自己从从事的事业没有什么私心,不是为自己捞取什么荣华富贵的……历史的潮流本来每个人都应该知道,当今这个时代,已经有那么多的先贤和例子给我们指出了咱们应该朝什么样的道路尝试。我所做的,只是顺应历史潮流而已……并不是我料到了什么先机。至于对对手的把握,我只是不掸于以最坏的角度来揣测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会怎么样来应对我。从来都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一直还算能把握住他们行事的步调……我这样回到,你满意么?”
蒋百里一副沉思的样子,最后终于笑道:“意思很简单,但是含义很深。真的能象你说的做到这一切的,也是大人物一流了……北方那位,就是私心重过公心的代表。”
雨辰谓然长叹:“他?其实在我看来,现在这个时候想对付这位人物并不是很难。但是当我真的坐到他那个位置的时候,我又能将国事搞成什么样子,真的是现在很难说呢。百里兄,你一定要随时提醒我,不要让我失却了现在的锐气,也不要私心重过自己的公心!”
火车就在他们闲聊的时候滚滚而东,带着这位年轻的将领一路奔向上海,东方的巴黎,和亚洲的魔都,就在眼前了。
法租界西善里处李章云的花园洋房里面,李媛李大小姐正在自己的卧室里面打扮呢。床上衣服已经堆得满满的了,几个女伴围着她低声的说笑着。李媛从家里逃出来之后。跟着雨辰的部队一路北上,还当过野战医院的护士,一路的铁与血火,已经是同年龄同身份的女孩子当中看得最多的了。后来安定下来,以她在江北当时的身份,还不是一呼百应,没有人敢不听她的招呼要求?虽然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但是回到上海,和自己以前的同学和闺中密友重会,她都觉得自己的见识举止,都和她们再不相同了。
但是在近来的几天里面,李媛还是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浪漫爱憧憬幻想的女孩子身份当中去,每一想到即将轰动整个大上海,甚至会引起全国关注的盛大订婚仪式,她就忍不住会自己偷偷甜蜜的微笑。自己也终于要做这个雨太太了……
她身边的女伴还在低声的和她开着玩笑,她都能从当中听出一点点羡慕和醋意。李媛在中西女塾里面可已经成了一个传奇人物了。一个女学生毅然偷偷翘家,冒充记者去追寻自己心目中的英雄,结果在炮火连天的战地,两人浪漫的相遇……年轻的英雄遇到了刺杀,女孩子无怨无悔的护理他,后来这个年轻的英雄一路过关斩将,现在已经一跃成为可以决定全国命运走向的四巨头人物之一……看着李媛总是发自内心里面的微笑,她们不由的觉得有些嫉妒,为什么这个王子与公主的故事就是轮不到自己的头上呢?
“小媛,明天才是你订婚的日子呢,今天你那位大英雄来上海,车站迎接他的人人山人海呢。可惜你订婚仪式之前不能见他,很想他吧?要是给别的女孩子看上抢跑了,你哭都来不及哦……”
一个瓜子脸,肤色雪白的女孩子在那里调笑着她。李媛也乐了:“盛小妹你不要说我,执中哥哥也见过你父母了吧?你们还不是打算等你一毕业就结婚?执中哥哥现在也是时报的首席大记者,还有股份,不也是多少小姑娘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你先把他看紧了再说吧。至于雨辰,我才不担心他呢,他身边有个冯大个子,那张脸可真凶,哪个陌生人想靠近雨辰,可先要过他那一关呢!”
李媛说出了兴致,本来她这一路的冒险经历就是这些女孩子最爱听的故事:“他是雨辰的卫队长,底下有八百多人,每个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壮汉子。他们可威风了,走在路上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都是青军会的会员!随便用盒子炮就能打断树枝,动起手来,一个人能打好几个……”
女孩子们都忘了自己的来意,有的是秉承着家里面的意思,早点来和这个未来的雨太太拉好关系,有的是来帮助李媛把她打扮得更漂亮的,但是这个时候,都围着兴奋的李媛,听她说着半象不象的江北军那些传闻。青军会,剽悍的卫队,年轻的将军,远征几千里的安蒙军……这一切在这些女孩子听来,都只变成了民国以来的一段段传奇。在她们的心中,不知道这一切背后的沉重和艰辛,有的只是浪漫的幻想。
当雨辰的花车慢慢驶进上海的站台的时候,这里果然是人山人海。顿时车站上面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上海各界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来迎接这位从上海走出的民国传奇人物。这里向来都是对雨辰吹捧得最厉害的大本营。也有很多人的命运和前途已经和江北系统密不可分的交织在了一起。车站上面的充当仪仗队的万国商团团员,穿着整齐的英式军装,举着步枪行礼,军乐队高奏着欢迎的乐曲。而大批的警察在车站维持着秩序,却阻挡不了大家的热情。穿戴华贵的头面人物也和市井百姓挤在了一处。在冬天里车站上面尽是人们呼出的白气。整个车站似乎就成了欢腾的海洋。在最里面一层,却是江北军高昌庙制造局的警卫团还有海军长江巡防舰队海军陆战营穿着水兵服的兵士们联合组成了警戒线,竭力的阻挡着人群朝里面涌来。
还挂着江苏都督头衔,却在上海当着寓公的庄蕴宽,还有上海的一些商人团体学校公教等等各界代表,以及一些洋人,都尽量矜持的站在黄色制服江北军士兵努力隔离出来的小块空地上面,等着迎接雨辰。庄蕴宽是代表同盟会方面来的,其实满心的都是不情愿。她掏出手绢擦擦因刚才挤进来的时候冒出的热汗,朝身边的沈恩孚苦笑道:“瞧瞧!这一个雨辰一来,不过是来订个婚,整个城市就像着了魔似的。上海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要是这雨辰再高升一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沈恩孚是原来江浙立宪派的干将,现在是上海地方议会的议长。原来在雨辰初起的时候。他们这一派和雨辰的关系非常密切,后来因为种种变故渐渐走远。只有张季直还挂着一个光复银行董事长的头衔也已经不理事了。但是现在这个局面,他们又主动的向雨辰凑了上来,这个时候,谁要再看不出雨辰的势力是在蒸蒸日上,谁就是傻蛋!对庄蕴宽那种失意的抱怨,他觉得有些好笑。还是庄容的回答他道:“这也难怪!咱们这个国家从鸦片战争算起几百年了,一直是每况愈下。站在上面替国事操心的都是些老头子,暮气沉沉的。雨辰在这个城市开光复风气之先,又是这么的年轻,做出来的事业又这么了不起。我看很多百姓心目中都幻想一个年轻的英雄能重振咱们这个国家,雨辰不过适逢其会,满足了他们的这个需求罢了。什么事情正好凑在一起,也难怪他这么受欢迎!”
庄蕴宽还想说话,人群中又爆发出了更大声的欢呼,就像着了魔一样。将他想讲的话都掩盖下去了。朝花车方向一看,果然就看见一个年轻的军官满脸微笑的从花车门口走了出来,穿着整洁的黄色呢子军装,没有军衔和勋章,只有一个黄铜的青军会徽章端端正正的别在左胸口上面。他武装带整齐,戴着白手套向群众们频频招手致意。这个人自然就是在报纸上面无数次的看过他的照片的雨辰了。这次亲眼一见,他真是年轻得过分!就是唇上蓄意留起的胡须也不能掩盖这一点。他看起来有些清瘦。眉毛浓黑,眼睛大而亮,衬着那一身和体的军装,看起来无比的朝气蓬勃。庄蕴宽低叹一声,终于深切的觉得,自己是老了,的确是该让出舞台给这批年轻人了。
雨辰也被上海欢迎的场面吓了一跳,他以为不过是几百人的欢迎场面而已,没想到自己眼前却是人山人海!他难得出巡,现在他才隐约的体会到,自己在国民心目中那种近似于偶像般的地位。时势造英雄哪,只是自己这个英雄,又能不能造出属于自己的时势?
他应付这种场面还有些经验,站在花车的踏板上,就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左右转了半圈,好让人人都能看到自己。然后就听到车站的欢呼声简直要把自己乘坐的这列火车掀翻!他大步走下了火车,朝迎接自己的那些上海各界代表走了过去。沈恩孚也迎接了上来,两人是旧相识了,微笑着对视一眼,就互相握手。虽然是民国了,但是这种西式礼节还不很常见呢。沈恩孚笑道:“今天这么热闹,上海各界代表都来欢迎雨巡阅使,我也就不致欢迎词了,留到我们的欢迎宴会上面再说吧。总之,雨巡阅使经过上海,即将北上商谈国事,还准备在上海订婚,我们是无任的欢迎!雨巡阅使,请登车!”
人群跟着雨辰向车站外面涌动,站台外面的马路上也有许多的欢迎人群和市民在那里鼓掌。雨辰一路节制点头招手微笑,一直走到沈恩孚为他准备的汽车之前。冯玉祥这次抢在了他的前面,先进去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面。两个卫兵站在了汽车踏板之上,伸手帮雨辰把车门打开。雨辰低头欲进车门的时候,又转过身来,眼神闪亮,将自己的军帽摘下,高高的向无数欢迎的人群扬起。镁光灯一片的闪烁,就将他的身影,又定格在了这一刻。
那时雨辰二十四岁,正准备订婚之后,北上正式商谈国事。无限的舞台,正展现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