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格雷戈点了点头,至少这不是坏事。
商队人不算多,但刨个坑埋个人,又不用棺材或插墓碑,因此倒也不麻烦。
简单的葬礼结束,大半天时间便过去了,眼看着天色将黑,商队索性便在这里扎营休息。
入夜,阿尔斯兰找到了亚历山德罗斯,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不可能是突厥人,至少不会是我这边部族的。”
亚历山德罗斯,瞧了一眼阿尔斯兰,能感受到对方的急切,或者说是因为被“污蔑”而导致的不爽。
“怎么了?”
“我观察了他们的马蹄印,他们的马不仅用了马蹄铁,而且印记更深,宽度更宽。”
亚历山德罗斯听明白了阿尔斯兰的意思。
游牧民的马匹多在草原、沙漠和丘陵地区活动,地面较为松软,对马蹄的磨损相对较小,并不会如大多数基督教世界一样需要在道路上行走,因此,他们对马蹄铁的需求较低。
另外一方面,马蹄铁需要金属冶炼和铁匠技艺,而游牧民的冶铁能力相对较弱,且金属资源有限,主要用于制造武器和工具,因此不会将重点放在马蹄铁上。
至于印记更深,宽度更宽,则意味着袭击者的马匹体型比较大,这也与突厥人养的马种不一致。
当然这些情况并不绝对,可这不是一匹或两匹马如此,而是阿尔斯兰观察完所有印记后,发现对方清一色如此。
“有人在假扮突厥人袭击人?有什么理由吗?”
亚历山德罗斯反正一时间没想出来这么做的原因。
阿尔斯兰也只是摇了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这个事说不准只是意外……”
亚历山德罗斯如此随口说了一句,阿尔斯兰也就此作罢,毕竟他们能怎么办呢?
他们又不是这里的领主或者官员,再说,这年头想要去刻意搜寻一队人,那可太麻烦了。
如此两人各自歇息。
只不过,仅两天后,亚历山德罗斯便微微张开了嘴,眼神里夹杂着愤怒。
至于一旁的格雷戈兄弟,也都大口喘息着,难以抑制心中悲伤。
又一处村庄被袭击了。
不过,怎么说呢?
相对而言,这里并没有经历屠杀,而只是被人放了火,烧毁了房屋、践踏了青苗、劫掠了财物……死的人并不多。
只不过,恰好,格雷戈兄弟的姨妈一家,在这次袭击里全部遇难。
忽然间,格雷戈就觉得自己孑然一身,除去自己弟弟外,再无任何牵挂。
又或者说,他心里只剩下了怒火,需要找人宣泄。
近乎下意识的,格雷戈再度将目光看向了商队中的突厥人。
事实上,也不只是格雷戈,亚历山德罗斯这支商队,根本没被允许进入村庄,只有个别人才被容许进入。
这里的村民们,打量他们商队的目光都充满了警惕,已经不乏有村民不断嘀咕着要赶人了。
在这个关头,阿尔斯兰忍不住了。
他主动站出来,向这里的村民们、还有格雷戈,展示了马蹄,讲了半天这其中的区别。
但就效果而言,只能说聊胜于无。
让对方从存在敌意,变成了可能存在敌意。
最后,亚历山德罗斯看不下去,拍了拍阿尔斯兰的肩。
“走吧,阿尔斯兰,这个事,我们真得管管了……”
“你在这里空口白话说半天是没有用的,等我们把那些人的头拧下来,丢这里,这里人自然就清楚了。”
虽然说,亚历山德罗斯不是这里的领主或官员,但他终究是一个帕拉丁。
而帕拉丁的职责,又要求他不能对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恶性事件置之不理。
在走的时候,格雷戈听到了亚历山德罗斯他们的对话,主动走了过来:“你是说,你们要去追杀那群突……匪徒?”
格雷戈话说道一半的时候,被阿尔斯兰狠狠瞪了一下,便将那个词收了回去,换成匪徒称呼对方。
“是的,我不清楚对方是怎么一回事,但这终究是影响到我们做生意了,这不好,所以我们得插手了。”
“算我一个、唔,还有我弟弟!”
听到对方的话,亚历山德罗斯,拿手在自己胸前比划了比划,意思是对方身高只到自己胸口,显然是太小了。
“留在这里吧,好过死的不明不白。”
“我留在这里就不会死的不明不白吗?那些人来袭击一次,就会来袭击两次!不把饿狼打杀了,它们就会一直盯着羊圈!何况,这里也没位置让我们住。我们兄弟在里奥斯卡,只认识姨妈他们……”
第356章 出重拳!
格雷戈说了很多话,他弟弟也说了很多,亚历山德罗斯终究不是铁石心肠。
就算对方年纪尚轻,不适合去作战,但也确实不适合丢在这里,既然已经跟了两天,那么多跟几天其实也无所谓。
何况让这两人加入商队,也不是说就是让他们去打打杀杀,就正常帮忙打下手处理一些杂务,是完全行的。
再说,如果不出意外,今年特拉比松这里的格局会天翻地覆,可信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格雷戈兄弟作为孤儿,他们的处境,亚历山德罗斯是懂的。
毕竟早期的帕拉丁,相当多其实都是盖里斯收养的孤儿。
这种无依无靠,身处绝境中的人,一旦走出来,不说有什么成就,至少是能够信赖的人。
离开里奥斯卡后,商队的步伐加快了,不论是阿尔斯兰又或者亚历山德罗斯,他们都有预感,类似的袭击不会就此停下,只会更多、更多……
……
城外农庄被袭的消息,不只是亚历山德罗斯他们能收到,特拉比松城内的达官显贵们,其实也都能收到。
而这在众多坏消息里,也是相当坏的消息。
近些年来,国事可谓愈发艰难。
先是君堡皇位各种争端,而后又是十字军东征剑指君士坦丁堡。
前些日子听闻格鲁吉亚人有意西扩,再到如今便是突厥人也都不安稳,不断袭扰劫掠。
更要命的是世界渴望之城君士坦丁堡,有史以来第一次陷落了!
哪怕特拉比松的达官显贵们,其实并不怎么鸟君士坦丁堡的政令,可那并不能消抹君堡在他们心目中的神圣地位。
那可不只是君堡,更是新罗马,比之一切皇帝都要永恒神圣。
现如今,或许、千年帝国真的要亡了,他们一时间都不晓得该何去何从。
仿佛世界末日,近在咫尺。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精神世界,在经历了近乎千年的僵化后,确实是要到一个末日了。
但除去这些伤春哀秋的感叹之外,突厥人袭击农庄的事才更让他们心痛。
要晓得,那些农庄可不是什么军区村社,就是他们这些达官显贵们的地产啊!
这有一个农奴被杀,那就是他们少了好多钱啊!
君堡的事太远,格鲁吉亚人没法处理,那么零星的突厥人劫掠,总该是有办法的吧?
在特拉比松城的市政厅里,达官贵人们齐聚一堂,彼此谈论着近期的各种事。
除去对君堡陷落的感叹外,就是城外农庄被袭的事。
类似的事件,已经连续发生四起了。
其中一起是爆发了屠杀,另外三起则破坏了农民的春耕计划。
种种迹象表明,是存在一伙突厥人,盯上了他们这些达官贵人的庄园。
这倒也能理解,毕竟现如今非他们庄园的农民,早就承担着沉重的赋税,哪还能榨出油呢?
话归如此,在总督来到大堂后,在场的达官贵人们一拥而上,凑到总督身旁。
“大人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如今帝国风雨飘渺,君堡沦陷,便是地方上的宵小也起来作乱,您如果不出重拳加以制止,怕不是要引起其他野心之辈的贪婪,到时候我们全城上下,都不一定有个善终!”
“出重拳!”
“出重拳!”
众人们高呼了起来,他们收拾不了拉丁大爷,管不到格鲁吉亚人,难不成就连一股突厥土匪都拿捏不了吗?
被众人架起来的总督,咳嗽了两下,然后双手嗯了嗯,示意大家安静。
“这匪!是必须缴的!”
“但这剿匪的钱……”
“咳咳……”
简单两下轻咳,在场众人也就清楚总督的意思了。
东帝国虽然不是和大明那样是穷死的,但地方财政可就不一定了。
拿他们特拉比松来说,土地方面,已经有至少三分之二的农户,是被在场的这些达官贵人们庇护的,税吏下去征税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虽然说,特拉比松也是丝绸之路重要的中转港口,靠着收商税能维系自身官僚机制的运转。
可这不是兵荒马乱的在打仗吗?
这些年不好过了,总督家也没余粮哩。
想要让他出兵剿匪,在座的人不狠狠出血,那是不可能的。
面对总督的要挟,大家也没办法,在一番讨价还价后,也就确定了章程。
无非是大家出钱,总督出力,一同剿匪,皆大欢喜。
而这个过程里,出力最大的,便是约安尼斯。
作为城中年轻一辈的表率,他在捐钱剿匪上,当仁不让,光他一人,就豪掷了一千拜赞特金币,与其他抠抠索索的众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时间,便是总督都对约安尼斯赞不绝口,直言对方乃特拉比松城里年轻一辈的翘楚,将来是注定接班的好料子。
约安尼斯只是笑笑后,表明这都是应该的,为帝国服务,也就是为大家服务。
……
一滩死水,是没有活力的,混杂在沙丁鱼中的鲶鱼,能够带来足够的威胁。
可见,只有当事情存在变数的时候,才能有新的未来。
可以应对的外敌,侵犯了城中达官贵人们的利益,使得他们一时间团结起来。
同理,在地方农村中,农民们也不由得需要考虑起自卫的事。
不论那伙人是不是真的突厥人,但他们总归是在杀人。
作为贵族庄园一部分的村子,在这个关头,尚且可以去向自己依附的贵族求援。
而那些相对独立的村子,在这个关头,愈发艰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