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盘上的大宋 第208节

  这时候的岳文轩却在想:王伦?火并王伦的王伦吗?那必不可能!应该只是同名而已。

  外面的伪齐国骑兵开始向退……

  而王伦和他的随从,则向前走,很快来到了关门外。

  张威一挥手,大量的近战兵在门口摆了个口袋阵,强弓硬弩全都抬了起来,这才打开了关门,放了王伦一行人进来。

  王伦一行人纷纷举起手,表示自己没有武器,张威等人仔细检查了一番,这才放松了戒备。

  等到张威刚刚宣布了放松警戒,傅崧卿就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执住了王伦的胳膊:“王大人,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你在金国五年半,不知如何艰难。”

  王伦也不知道这货是谁,但见他一幅热泪盈眶很感动的模样,总觉得是个好人,便赶紧回道道:“有辱朝廷使命……不知这位大人是?”

  傅崧卿赶紧自我介绍:“我叫傅崧卿!曾任淮东宣谕使,后任议和使,出使北宋,现在被北宋扣留下来,只能在这里做点杂务。”

  王伦:“!”

  他第一反应,就是想骂傅崧卿怎么能给北宋做官,但话到嘴边又收住了。

  王伦的经历可不简单,他曾亲身经历靖康之变,汴京失守时,宋钦宗御宣德门,王伦还跑去出过力,他曾经在短短一两年间,经历了好几次皇权更迭。九妹赵构登基后,王伦出使金国,又在金国被扣五年半,这五年半时间里,他与徽、钦二帝一直都在偷偷见面。

  就这么一个人,他会在意九皇子还是十七皇子登大统么?

  对于他来说,宋朝有好多个皇帝,忠于哪个不是忠于宋呢?反正不给金国做官就没问题。

第392章 金国正在变弱

  傅崧卿把王伦拉到一边,招待他坐下。

  这里只是个关隘,而且还是建设中的关隘,旁边的地面上刚刚还在搅拌混凝土,地上有一堆湿烂烂的混凝土,还有一大堆河沙,一大堆灰色的水泥……

  旁边还有工人在用水洗清沙子。

  傅崧卿在这样的环境下还真没法好好的招待,只能随便摆了张桌子,和王伦对桌坐下。

  王伦的眼光在关隘里扫了两圈:“我离开中原五年半,回来已经有点看不懂了,这里究竟是在干嘛?为何要把沙子和这个灰泥混在一块儿搅?”

  傅崧卿:“咳,其实我也不懂,据他们说要十几天后才能看到效果。”

  王伦:“……”

  傅崧卿:“先别管这个了,王大人且说说金国那边的情况,二帝现在如何?”

  一说这个,王伦眼圈就红了:“二帝现在过得很难。”

  傅崧卿:“啊?”

  王伦流泪道:“二帝的妃嫔、女儿等被金将强行索去,为奴为妾,惨不堪言,不少人不堪折辱,投井自尽。他们住的房子很破烂,风从破门往里面灌,晚上也只有一盏油灯,金人让他们省油,不准多点灯……厨子还克扣他们的饭食……只能饱一顿饿一顿……”

  (宋徽宗:“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

  傅崧卿大怒:“可恶的金贼!此等贼子,我必杀之。出兵,咱们出兵,去把金贼杀个干净。”

  王伦赶紧道:“不可!金国势大,此时击之,无异于以卵击石,还请慎重。”

  两人这么一句话交谈完毕,突然猛地一下发现,不对劲!

  傅崧卿发现了:王伦是个主和派啊。

  王伦也发现了:傅崧卿是个主战派啊。

  两人的眼神都变得犀利起来……

  派系可不是说笑的!不能随便混在一块儿。

  两人同时选择了沉默。

  就在这时候,一直看起来傻乎乎的,像个农民一样的傻根,开口了:“王大人,金国为何选在这个时候放你归宋,你这一路上可有想过?”

  王伦猛地一惊,转头来看,发现眼前这人看起来真的傻乎乎的,一脸农民气息,但他说话时的语气腔调,神态气势,却和外貌不是很搭,像是农民的身体里住了一个睿智的贤者似的。

  他好奇地问道:“这位是?”

  傅崧卿有点小尴尬地介绍道:“这位是北宋的施工队队长,名叫傻根。”

  王伦:“……”

  这身份这名字,怎么听都不像是可以讨论国事的人啊?

  但岳文轩才不管这么多呢,自己拿了一张凳子过来,在傅崧卿和王伦桌边一坐,三人坐成了一个品字形:“王大人,金国选择在这时候放你回南宋,其实是因为他们正在迅速的变弱。”

  王伦:“啊?变弱?”

  “没错!就是变弱。”岳文轩笑道:“金国的统治者大约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战线过长了,南边打宋,西边打辽、西夏,中间横跨沙莫草原,纵深数千里……就凭金国那原始人一般的内政能力,他们已经捉襟见肘,忙不过来了。”

  王伦听了这话,双眼一亮,对眼前这个傻乎乎的人的感观立即变了,这哪是农民能说得出来的话?此人可以聊。

  他点了点头:“有理!”

  岳文轩继续道:“金国国内,现在也出现了政治斗争了吧?王大人在金国五年半,应该已经感觉到了金国内几派人的互相排挤。”

  王伦心中一惊:这事我这种在金国五年多的人知道不奇怪,你一个宋人怎么知道的?

  岳文轩:“最最最关键的是,金国被咱们北宋打怕了,所以他想释放对南宋的善意,让南宋与之联盟,南北合击我北宋。”

  王伦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王伦虽然是个主和派,但他并不是一个投降派。他的主和,是根据两国实力平衡来做的判断,而不像秦桧那样,是个卖国求荣的流派。

  王伦在每一次出使金国前,都会对赵构谏言“必以乘机用兵为请,勿复以臣为意”,翻译过来就是“我在金国出使时,如果皇上找到机会,就乘机用兵,不要在意我的死活”。

  这么一个人,和秦桧那种议和派,完全不一样。

  听了岳文轩这番话,他脑子里转了几圈,抬头:“金国正在变弱……为了议和,所以才放我!此话……听起来倒有几分道理。”

  岳文轩:“任何事情,只要看最后的得利者是谁,就会知道是谁搞的阴谋。所以,王大人仔细想想,你若回到南宋,会如何向赵构谏言?”

  王伦道:“我原本的打算是,因为金国势,劝官家暂时与金国议和,等找到更好的机会,再出兵恢复失地。”

  岳文轩:“看,这答案不就出来了。”

  王伦猛地一醒。

  “好啦!我要说的说完了。”岳文轩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向旁边的工人们招呼道:“走,我来教你们一点小技术。”

  他带着一群工人走到了关隘的木墙后面:“今天先教大家怎么给水泥墙打地基!来来来,先在这里,挖一个地基坑……这个坑的深度和宽度,要根据咱们要建的墙的高度来定……嗯……咱们要建的是一个关墙,要有防御效果,起码也得两三丈高,所以这个地基就讲究了……你们过来,从这里开始挖,一个挖到这里……”

  他在地上比划着……

  工人们就根据他指定的位置,开挖。

  工地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气氛。

  王伦一脸惊愕:“这人究竟是?”

  傅崧卿摊了摊手:“王大人既然主张议和,那与本官就不是一路人,本官也不想多说了,王大人自便吧。”

  王伦茫然站起。

  只见傅崧卿又屁颠屁颠跑去看打地基坑去了。

  王伦转过头,就看到张威对着他咧嘴笑:“使节大人,既然你是使节,我们就会不扣留你,可以让你穿过北宋的地盘,回南宋去。但是,我觉得你回去也没多大意思,南宋太弱,咱们北宋却很强。你反正是靖康年间的大臣,对你来说,二帝都尚在,该效忠九皇子还是十七皇子又有多大的差别呢,何不好好的重新考虑考虑?”

第393章 对比

  王伦感觉到有点眩晕,但岳文轩和张威的话,却已经让他有点动摇了。

  如果岳文轩所言属实,金国已经在变弱了,那他这时候回南宋去,力主议和,岂不是正中金国之下怀?

  那他当年出使之前,对官家说的“必以乘机用兵为请,勿复以臣为意”、“山东、河北久望王师,机不可失”这样的话,岂不是成了废话?

  他不禁追着张威过去,急问道:“这位将军,你觉得,现在就是反攻金国的良机吗?”

  张威摇头:“并不是。”

  “啊?”王伦的表情又黯然了下去:“北宋不是打败过金国几场吗?为何也觉得现在不能攻金?”

  张威:“因为还有南宋在。”

  这一句话,让王伦整个人僵了一僵。

  “攘外必先安内。”张威拿了一句从岳文轩那里学来的话:“我北宋不惧与金国打硬仗,但我们在与金国交战时,南宋乘机来打咱们背后,就很不美了。所以现在并不是反攻金国最佳的时机。”

  王伦:“……”

  他听懂了,北宋的意思,是要先促成两宋合一,让九皇子和十七皇子分出了高下,再去打金国。

  王伦:“但如此内耗,岂不是让金国得利?”

  张威:“对啊,内耗就会让金国得利,所以两宋越早归一,对抗金大业越是有益处,王大人,你以为呢?”

  王伦深觉有理……

  见北宋的官员真的没有扣留他的意思,他也不多待了,赶紧启程,星夜兼程的向南走,一路上北宋的地方官都没有为难他,纷纷放行。

  而他在穿过北宋境内时看到的,就和傅崧卿前阵子看到的一样,这里有着开明的政策,拥有极高的生产力,整个北宋控制的地盘都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当他穿过长江,来到江南岸。

  画风骤变!

  长江南岸,一片萧索。

  农田抛荒,水利失修,老百无精打采,到处兵祸连接。

  他正向着临安前进呢,就见到驿卒从身边跑过,赶紧叫住驿卒问道:“你要传什么消息回去?”

  驿卒见他气度,不敢怠慢,回道:“启禀大人,楚国在湖庭湖作乱,当地官兵抵挡不住,请朝廷立即派大将前往征讨。”

  王伦:“啊?洞庭湖怎么闹起来了?”

  驿卒:“咦?大人不知道伪楚的事?”

  王伦还真不知道,急问,听了驿卒的解释才知道,在他被扣留在金国的这几年里,湖庭湖周围数个州县,都落入了摩尼教伪楚国之手,伪楚皇帝钟相被孔彦舟擒杀,但孔彦舟又因为滥杀无辜害怕追责,逃去了伪齐。伪楚在扬幺的率领下继续作乱,目前已经尾大不掉,成了南宋的眼中钉,肉中刺。

  听完这个,王伦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加急往临安前进。

  又走了几天,又碰上另一个方向来的驿卒,拦住一问,那驿卒道:“启禀大人,小人是送军情的,数月前,湖北那边闹起来了。襄阳镇抚使李横,率军围攻德安府,德安府守将是我大宋德安府、复州、汉阳军镇抚使陈规负责镇守的。两人在德安城下大打出手……”

  王伦听到这个,整个人都不好了:“为什么?他们两人不都是咱们大宋的地方官么?为何打起来?是因为有人投了金?”

  驿卒道:“两人都没投金。”

  王伦一脸的茫然:“没投金为啥要打?”

  驿卒脸色古怪:“大人,你是在山里住了几年吗?”

  王伦:“……”

  他已经彻底搞不清状况了,急吼吼地往临安狂奔,好不容易冲进了临安,通报之后,用最快速度面圣。

  刚走进御书房,就见到一个大臣,正在与赵构说话。

  那大臣名叫沈与求,是个老臣,王伦倒也认得他。

  只听沈与求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对赵构道:“官家,禁卫寡弱,兵权不在朝廷。陛下移跸东南,将图恢复之举,先务之急,宜莫如兵。汉有南北军;唐自府兵、骑之法既坏,犹内有神策诸卫,外有诸镇之兵,上下相维,使无偏重之势。今图大举而兵权不在朝廷,虽有枢密院及三省兵房、尚书兵部,但奉行文书而已。愿诏大臣讲求利害而举行之,使人情不骇而兵政益修,助成经理中兴之志……”

  王伦听懂了,沈与求的意思是,朝廷现在根本没有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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