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膛枪虽然废物,但是铅弹加上十丈米之内的距离,命中率就大大提高了。这二十铳居然命中了一大半,十几个金骑兵只感觉到胸口一痛,翻身落马。
“哦也,中了!”
“哈哈哈,我中了。”
“中你娘亲。”车长怒吼起来:“打完一铳就立即去装填下一铳,你们在这里中个屁啊中?”
他这一骂,倒是把火铳兵们骂醒了,对呀,鸟铳装填可慢了,现在还真不是高兴的时候,赶紧装填下一发。
他们开始装填,然后才发现,实战中的装填与训练时的还真不一样,训练时呼吸平稳,手脚也很稳,但现在却完全不同,心跳得很快,手脚都激动得颤抖。
刚才打死一个金贼,让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异常的兴奋,同时,看着二十来米距离还有大队金国轻骑兵在驰骋,他们又慌得一匹。
装填的动作还真是快不起来啊!
好在金国骑兵并不会对着他们直接冲过来……
轻骑兵们看到前面的战友倒了一片,心里也慌。
那“砰”的一声,就倒下几个战友的事情,让他们想起了烧荒村时点燃的那几幢破房子,炸得他们人仰马翻的场景,仿佛就在面前。
对未知的恐惧吓得他们也一样有点慌。
但是慌归慌,他们却没有溃败!他们可不是士气低落的伪军,不会吃了一点亏马上就丢盔弃甲,他们居然还在想着进攻。
但他们是轻骑兵,没有直接对着敌阵硬撞过去的坏习惯。
敌阵林立的木板,木板后边拿着长矛的士兵,都在提醒这些骑兵,不可以往对面硬冲,冲过去会被木板挡住,然后被人拿长矛白白捅刺,他们甚至还不上手。
“迂回,兜转,射箭!”金军中的谋克(百户长),强顶着对未知兵器的恐惧,大声吆喝着下令。
骑兵们赶紧勒转马头,从车阵前面近处,划阵而过。
这又是表演弓箭的时候了,最精锐的金国精兵,只需要几秒就能射出一箭,他们在马背上拈弓搭箭,对着车阵乱射。
可惜的是,以前近距离平射就能狠狠杀伤宋兵,但这一次,近距离平射根本破不了那巨木板墙,每一箭都只能抛射,但抛射过去全靠箭矢下坠伤敌,那下坠的箭矢,和平射出去的箭矢,速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平射的箭矢肉眼都难以捕捉,极难格挡。但抛箭落下的箭矢,肉眼都能判断轨迹,藤牌兵挡起来轻松多了。
又是一阵笃笃笃的响声,轻骑兵们连射数箭,大都被挡住,只有少数义军受伤。
金国骑兵划阵而过,倾刻间就要拉远了……
就在他们拉远距离的半路上,“砰砰砬砰”,背后的鸟铳又响了起来。
鸟铳兵们装填好了!
这一轮射击都是打背,打马屁股。
金国骑兵瞬间又落马数人。
骨嵬看到这一幕,脸都黑了,他突然发现,自己有点不会打仗了,敌军摆出这样的阵势,该如何破?
想起来了!
“绕到侧翼,打他们侧翼。”
骨嵬大吼一声,轻骑兵们向两边兜转,却见车阵居然也跟着变化,后阵有数辆等着补位的战车,向着两侧移动补位,金骑兵绕到哪个方向,这些负责补位的战车就对着哪个方向。
最前面一排车阵也跟着旋转,最后,居然首尾相接,几十辆战车组成了一个圆环形。
圆形门板阵!
骨嵬:“去你娘的!”
他刚骂了一句,部下就叫道:“将军,西北边的敌军主力压过来了,城里的部队出来了,也在缓缓地逼过来。”
骨嵬转头一看,张雍率领的主力部队,越来越近了。
而胶水城这一边,最先的四辆战车已经从拒马阵里钻了出来,站到了更开阔的地方,在他们背后的城门洞里,又出来了好几辆战车,组成了一个半圆形的车阵,也在缓缓地向前推进。
骨嵬:“他娘的,这些汉儿。搞的个什么鬼东西?”
部下:“将军,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我们怎么打?”
骨嵬挥手:“车阵变换,总有失误的时候,我就不信他们一直是一块门板,传令,跑起来,所有骑兵都跑起来,给我寻找他们的漏洞,攻破他们。”
他话音刚落……
张雍、吴加亮、吴战三个前线指挥官便同时下令:“洒铁蒺藜!”
车阵中的藤牌手,便从腰间摘下串铁蒺藜,每串十枚,用力向着车阵两侧的空间,用力抛了出去。
第199章 这是怎么射的?
大量的铁蒺藜,向着军阵两边洒开。
戚继光规定每一个藤牌手身上必须带六串铁蒺藜,一串十枚,一共是六十枚。
此时藤牌手们左手拿着藤牌,右手便取下铁蒺藜,不断地向着军阵两边抛洒。
本来车阵是摆成环形的,防御有余,推进时环形车阵却很不方便。
但现在铁蒺藜向着军阵两边洒开后,车阵就不用再摆成环形了,两翼不需要再严防死守,车阵可以继续向前缓缓推进。
咱也不急,咱就慢慢推!
骨嵬感觉到,品字形的三个敌军车阵,正在不断地缩小距离,而被围在中间的金军,活动空间越压越小。
他猛地一醒,不对劲,如果让对方三个车阵合拢,两边再把铁蒺藜布满,到时候自己跑都跑不出去。
骨嵬大吼道:“汉儿可恶,居然想用步兵包围骑兵,简直滑稽。”
确实滑稽,这根本不可能做到。
但这却彰显出了对手的信心与气势。
以前他们碰上的所有汉军,都是防守有余,进攻不足,只要能挡住金国骑兵,汉兵们就已经谢天谢地,恨不得唱歌跳舞了,但眼前这群汉儿,居然摆出了“不满足于防守,想要将金国骑兵围起来灭掉”的架势。
这他娘的简直不能忍!
可是,这仗究竟该怎么打啊?
他一时半会没想清楚,就听到“轰轰轰”,义军的虎蹲炮又开火了。
虎蹲炮一响,就是一片小铁弹呼啸着飞来,二三十米扇形范围内的金国骑兵,连人带马打成筛子。
炮响完了鸟铳又响,“砰砰砰”,鸟铳声轻脆,杀伤范围没这么大,但却更灵活,射速更快。
义军那些大木板车上的射击孔,不时喷吐出火舌。
金国骑兵连发生了什么都没搞清楚,便感觉到胸口一痛,坠马而死。
骨嵬感觉到了,再这样打下去死路一条。
伸手对着正西方,也就是张雍部和吴加亮部中间的那一片区域大声道:“从这里冲出他们的包围圈。”
“嗷嗷嗷!”
金骑兵们嗷嗷叫着向正西方狂奔……
这时候品字形的三军正在不断地合拢,那一条冲出去的通道也并不算很宽广了,通道的北侧有张雍军,南侧有吴加亮军,金军从这里冲出去,必然要面对南北两边的夹击了。
“射!”张雍大吼。
“用力射!”吴加亮也在大吼。
两军的鸟铳兵拼了命的装填射击,藤牌手也忍不住拿出了标枪,对着前面投掷,长矛兵、镗钯兵这一类的近战兵们,也拿出步弓,对着金骑兵拼命乱射。
金国骑兵一边向南北两边射箭,一边疯狂的向西冲,被“夹道欢迎”的炮弹、枪子儿、标枪、弓箭一阵子疯狂的招呼,近百骑落马,才终于从两个车阵的中间冲了出去。
“妈的,金贼居然跑了。”于范温大怒,就想追上去。
却见关胜的环子枪往他面前一横,一挡:“于都头别追。”
于范温:“?”
关胜道:“金军败而不溃,你脱离车阵的保护追过去,他们马上回头砍你。”
于范温:“……”
别说,还真别说。金军还真是败而不溃,他们被车阵加火器打得摸不着头脑,很明显的败了,但士气却没有崩溃,那些金国骑兵在逃跑的时候,完全不见有丢盔弃甲的动作,反而是不断地扭身放箭,箭矢不断地越过车阵前立着的大门板,坠向后面的义军士兵。
这使得很多贪功冒进,没有好好躲在藤牌下的士兵受了伤。
有一位车长过于激动,挥舞旗枪下令追击时,站得太高,完全脱离了藤牌手的保护,居然被天空中坠下一箭射在肩膀上,血流如注,受了重伤。
车阵的行动哪有战马快,追击是不太可能追击的。
很快,金军就向西跑出了一箭之外的距离,到了那个距离,金军居然不跑了,全军停步,勒马回首,很快又重新摆出了锋矢阵形。
但摆好阵形之后,却没冲过来,骨嵬站在锋矢阵的最尖尖上,一脸凶狠地看着义军的车阵。
这时候车阵正在转向……
他们要从原先对着品字形中间的阵形,变成转向西边。
一边转阵,还要一边提防自己先前洒下的铁蒺藜。
车阵边缘的士兵,在不断地捡拾铁蒺藜,将它重新交还给藤牌手……
战车这东西可没骑兵灵活,转向时稍显迟滞,这是因为实战训练还不够,士兵们这还是第一次在大规模的实战中运用车阵,变阵当然会有点不灵活了。偶尔还能看到负责推车的“舵工”因为操车不灵活,和旁边的战友发生碰撞。
这其实是一个进攻的绝好机会,但是骨嵬却没敢喊进攻了。
他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车阵,还有那奇怪的火器。
“轰”和“砰”的声音一响,他的部下就有人坠马而死。
他没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之前,已经不敢再让士兵们轻易冲锋。
骨嵬转过头,对手下吼道:“有抢回来尸体没?”
“有!”
一个部下拎着一具尸体跑了过来,将那尸体摆在马背上,找到伤口,用刀子在伤口里一撬,撬出一枚铅弹来:“将军,我们的人是中了这个死的。”
骨嵬接过铅弹,在手上细看。
铅弹本来是圆的,但在出膛时被火药爆炸挤压,又在击中人体时被血肉和骨骼挤压变形,现在已经扭曲成了一个扁扁的形状,像一个小圆饼。
这也是铅弹不要脸的地方!
铅弹因为软,在击中人体时会发生变形,扩张接触面积,形成喇叭型空腔,创伤面积是弹丸截面积的上百倍,严重撕裂肌肉器官组织,极为残忍。
1899年,各国在荷兰海牙签署了《禁用射入身体后变形枪弹的声明》也就是俗称的《海牙公约》,从此之后铅弹的使用才变少了。当然,只是变少,还是有人在用,例如某个空气很香甜的国家,对各种公约都不屑一顾,根本没有签《海牙公约》。海牙公约签署时,鹰酱正在用这种子弹镇压菲L宾独立运动,至今为止,鹰酱的COP还在使用空尖弹。
骨嵬拿着变形的铅弹在手里一看,就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是怎么把这么个玩意儿射进咱们的人身体里的?”
第200章 游骑兵开花
一个部下道:“将军,我刚才仔细看过了,他们那个奇怪的铁棍子武器,会先冒火,闪火花,然后‘砰’的一声响,这种奇怪的东西就飞过来了。”
骨嵬黑着脸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要怎么打?”
好几个谋克凑过来问。
骨嵬也不知道怎么打,一脸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