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就没有尽数在掌控之中的事，再精妙的谋划也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谋划越是复杂反而越容易出错。
董卓入京就是典型。
各方势力暗中谋划，袁家的算计事后复盘看来不可谓不精妙，绝对的环环相扣。
最后还是被董卓这枚棋子意外的破坏了。
他们的谋划也同样如此。
虽然目前看来十分顺利，但谁知道最后会是怎样。
万一胡毗色伽三世突然脑抽了呢？亦或者其麾下出了一些其他的状况。
这些都有可能。
所以曹操的这一路兵马风险不可谓不大。
但没办法，想要以小搏大，不冒风险是不可能的。
袁绍则是看向许攸：“波调和西部总督苏利耶那边，情报探听得怎么样了？”
许攸轻轻的摇了摇头：“至今没有发现二人之间的谋划。”
“波调对苏利耶的安抚和劝降都很正常，双方之间的交流并未有任何异样。”
袁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看来，波调有可能真的不知道苏利耶的身份！”
“主公，您此言何意？”沮授问道。
“苏利耶很可能是迦腻色迦二世留下的暗子，而且这枚暗子未必被波调掌控？”袁绍说道。
众人闻言，皆是眉头微皱。
“这怎么可能？”
“若是波调为迦腻色迦二世留下来的暗子，应当留予波调才是，为何波调会不知晓？”法正问道。
“因为迦腻色迦二世也不甚看好波调。”袁绍幽幽的说道。
“或许是因为波调自己的性格原因，亦或者是因为贵霜南方那场战役的失利。”
“迦腻色迦二世自始至终，都不是为了波调，而是为了贵霜。”
“他若是为了贵霜，更应该为波调剪除一切阻碍才是，若是贵霜各部的实力整合在一起，或许……”说到这里，法正微微一顿。
“赵王，您的意思是？”
“迦腻色迦二世是个聪明人啊！”袁绍不禁长叹道。
“只可惜，生错了时候，寿命无几，已无力回天了。”
“无论是波调，还是胡毗色伽三世，都有着巨大的缺陷。尤其面对我们，这种缺陷无疑是致命的。”
“但迦腻色迦二世却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一旦不选择这二人，他们必会造反。”
“即便下手处理了他们，他们背后的利益集团也会因此生乱。”
“而且贵霜如今除了他们，也没有其他人能够名正言顺的掌握皇权。”
“所以迦腻色迦二世只能咬着牙选择支持波调。”
袁绍说到这里，神色略显复杂。
这一世的他，因为田泽带来的压力太大，根本没有心思去对麾下文武玩什么制衡之术，也没有给膝下三子插手权力的机会。
但是对于继承人的问题，他已经开始上心了，同样略有些头疼。
对于迦腻色迦二世的想法，他是感同身受的。
“但是，波调的性格注定不能成事，迦腻色迦二世必须要留下后手。”
“既是对波调的暗中帮助，亦是监管。”
“若是波调按照他的安排行事，能够稳得住局面。苏利耶的存在便无关紧要。”
“可若是波调本性难移，终究还是选择了激进之策。苏利耶就是贵霜最后的希望了。”
“哪怕是表面上投降我们，谋求独立，暗中行事，亦有可能。”
听了袁绍所言，众人微微皱眉。
这种做法，似乎有些牵强。
荀谌轻咳一声：“主公，这些都只是猜测，并无证据。”
袁绍点了点头。
“没错。我只是揣测一番罢了，毕竟手中握着一把烂牌的情况下，或许迦腻色迦二世会这么打也说不定。”
历史上的袁绍自己就是这么干的。
在将亡之时竟然没有考虑到三子分权的问题，使得麾下三子和文武各自决裂自立，给了曹操以机会。
看起来似乎愚蠢至极。
可是站在当时袁绍的视角，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奈。
但凡有一个能够镇得住麾下文武，能够与曹操匹敌的，也不会闹出那么一出。
第642章 怒而兴兵
尽管袁绍说的有些荒唐和牵强。
但是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可笑，迦腻色迦二世就是这么想的。
波调本就不是太令他满意，再加上贵霜南部战事的失利，迦腻色迦二世心中更是对贵霜的未来深感担忧。
人老成精。
哪怕没有任何证据，但是透过诸多蛛丝马迹，他早已看穿了汉人的强大和野心。
在这种时候，波调的存在于贵霜而言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中庸保守的君主会导致帝国慢慢的沉沦是不错，但那终究还是会延续一段时间。
而激进作为的君主，却很有可能直接将帝国推下悬崖，不留半点余地。
比如，崇祯！
励精图治并没有错，大胆激进也没有错，不愿坐视帝国慢慢腐朽更没有错。
错就错在能力不行。
好心办坏事的例子太多了。
有时候，坏人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所以迦腻色迦二世想到了苏利耶。
作为曾经的老部下，他对于苏利耶非常欣赏和信任，觉得将贵霜最后的希望放在这位并非王室出身的总督身上，或许才更有希望。
苏利耶初始得知此事也是大惊失色。
他自是清楚这其中利弊，觉得迦腻色迦二世这一招实属蠢招。
但是迦腻色迦二世是个优柔寡断而又固执古板的人，最终还是拍板定下了此事。
苏利耶只能将不愿埋在心底，按照迦腻色迦二世的要求行事。
毕竟迦腻色迦二世已经将事做绝了，压根就没有和波调提及此事。
即便是他解释，波调也未必能信。
既然如此，还是用实际行动说话吧。
虽然袁绍的猜测并没有取得众人的认可，甚至就连袁绍自己也不是很自信。
但是那一番话终究给众人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有的是时间去验证此事。
苏利耶的虚与委蛇他们是都看在眼里的，只是不知道其所图为何而已。
本着有枣没枣打两杆的想法，荀谌等人已经开始于暗中在波调周围不动声色的给苏利耶上眼药了。
万一真的如袁绍推测的一般，那么迦腻色迦二世这步棋很有可能反而会帮了他们，成为他们瓦解贵霜的关键。
毕竟波调本身就是一个疑心和掌控欲都极重的人。
按照迦腻色迦二世的筹划，他捏着鼻子准备忍住苏利耶和胡毗色伽三世两个人。
若是胡毗色伽三世谋反，那么苏利耶还值得信任吗？
哪怕有迦腻色迦二世打包票，恐怕一样会被波调怀疑。
毕竟迦腻色迦二世的布置现在就已经出了问题了，足以说明迦腻色迦二世的眼光和谋划是有问题的。
一个老年昏聩的帝王信任的老将，真的还可靠吗？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种事情谁都无法保证。
……
砰！
无数美酒佳肴被波调扫落在地。
波调胸膛剧烈起伏，盯着满地狼藉中滚动的鎏金酒盏。
酒盏之上的雕文照映出他扭曲的面容。
扎尔万跪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方才密探呈递的情报竹简还在案上微微颤动。
上面赫然写着“苏利耶与汉军暗通款曲，交易粮草军械”等消息。
甚至有一支汉军已经安扎在了贵霜西部周边，苏利耶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这在波调看来，无疑就是背叛的铁证。
“叛徒！都是叛徒！”波调怒吼道。
“我就不应该听迦腻色迦二世的遗言，相信这些叛徒会顾全大局！”
“他们都该死！”
“传我命令！”波调的声音冰冷无比。
“发兵征讨苏利耶和胡毗色伽三世，我要将这群叛徒碎尸万段！”
扎尔万闻言，哪怕冒着惹怒波调的风险，依旧连忙出列阻止道：“殿下，万万不可！”
“为何？”
波调冷冷的看着扎尔万，如同在看一个死人，眼中没有一丝感情，不动声色的握紧了腰间的匕首。
扎尔万额头贴地，声音里带着颤栗：“陛下，此刻若同时征讨东西两部，正中汉人下怀！”
“四面皆敌，哪怕王庭兵力强盛，依旧挡不住啊！”
他抬头望向波调充血的双眼，硬着头皮继续道：“为了帝国，陛下您必须得稳住两到三方，才有收拾局面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