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原来那样，与我等示好，马屁不断，但一点实质性的内容都不提。这是个滑不留手的老狐狸。”沮授摇头道。
荀谌补充道：“此人看似油滑，在我们与贵霜之间摇摆不定。但只怕并没有那么简单，恐怕是贵霜的一步暗棋。”
袁绍点了点头。
这点伎俩，在贵霜眼中或许已经算是高端操作了，但是在袁绍眼里可以说是可笑至极，一眼看穿。
作为汉末大导演，没有人会比袁绍更懂得如何表演。
只是与苏利耶接触了几次，袁绍基本就看清了这位的成色。
又是一个王允。
不过既然对面愿意演，他自然会好好配合。
如此也能麻痹波调，以免对方狗急跳墙。
“这不是波调的作风。看来迦腻色迦二世走之前没少给波调传授经验，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稳得住。”法正冷笑着说道。
对于他们而言，最糟糕的局面就是如今的情况，波调不动。
因为如今贵霜的局面隐隐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谁先动手就会被其他人警觉，从而被针对，陷入被动。
但是波调不动，却并非是贵霜最好的选择，因为那无异于等死。
“我们的时间宝贵，虽然不能急，但也不能就这么拖下去。”袁绍沉声道。
“主公是否想要动一动胡毗色伽三世这个棋子？”沮授问道。
袁绍点了点头，看向曹操：“胡毗色伽三世是个蠢货，而且与波调之间的矛盾最深，由他来打破局面最为合适。”
“本初你打算怎么做？”曹操问道。
对于袁绍的导演功底，曹操还是非常佩服的。玩弄些许蛮夷还不是轻而易举。
“既然胡毗色伽三世不敢出兵、波调不愿出兵，那么就由我们出兵。”袁绍幽幽的说道。
“我们出兵助胡毗色伽三世取得贵霜王位，如何？”
作为一名优秀的导演，除了要了解整个局面如何外，关键是要了解各个角色的情况。
对于胡毗色伽三世这个废物，袁绍一样下了大功夫去研究。
毕竟配角演好了，剧情会更加精彩。
此前许攸说是波调安抚住了胡毗色伽三世。
但是经过袁绍对于贵霜这几年的情报的深入分析和揣度，觉得并非如此。
因为即便波调不安抚，胡毗色伽三世恐怕也不敢出兵攻打波调。
这是个自大却懦弱、暴躁却纠结的蠢货。
若是其真的只是个莽夫，迦腻色迦二世不会将皇位就这么直接传给波调的。
身为主导过数次权力争斗剧情的优秀导演，袁绍对于权力交接这一点极为敏感。
迦腻色迦二世的性格偏软且古板，行事作风一向以稳重为先。
他敢直接传位波调，就说明他有足够的把握迦腻色迦二世不会动手。
仅是靠着给波调的叮嘱这一道防线是不稳妥的，因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波调最终还是会忍不住动手。
既然如此，迦腻色迦二世的信心会来自于何？
西部总督苏利耶？
那是对付他们的后手。
而且即便是他出手，作用也是不大。
思来想去，袁绍觉得只有可能是胡毗色伽三世自身。
他相信胡毗色伽三世不敢动手。
想到了这一点，袁绍开始倒推起了胡毗色伽三世以往的一些行径，论证自己的猜测。
从诸多的蛛丝马迹中，袁绍最终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胡毗色伽三世就是一个色厉内荏的蠢货。
暴躁、不好惹只是表面伪装，其内核就是一个软弱胆怯之人。
当看透了这样一个人，接下来的应对之法就简单了。
第639章 语言艺术
“此言当真？”胡毗色伽三世不禁站直了身子，急声道。
并非是他沉不住气，而是袁绍许给的利益实在太大。
荀谌见状，淡淡一笑。
“自然，我主一向言而有信。只是……”
“只是什么？”胡毗色伽三世问道。
“只是贵霜之地，我主亦要一部分，即贵霜北部，西部及东部之地皆可由陛下您掌管。”
此言一出，胡毗色伽三世心中的喜悦顿时消散，面色不善的再度缓缓坐了下来。
“使者可是在消遣我？觉得我软弱可欺？”
“割让近一半之地与贵主，那我这个所谓的贵霜帝国国王，还有何颜面？”
胡毗色伽三世的言语之中夹杂着愤怒与嘲讽。
袁绍许诺答应出兵助他夺回贵霜国王的宝座，确实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事。
但如今贵霜南方被刘备拿下，丢了也就丢了。
反正那里本身就多是豪强占据，而且身毒之人的比例太多，地形也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不便统治。
北面可是贵霜的发家之地，面积不小、易守难攻，若是将之拱手让人，他这个贵霜国王就是坐稳了，也只能说是半个王。
荀谌似是看出了胡毗色伽三世的心思，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半个王，总比送了命强。”
一句话，瞬间犹如冰水倾盆而下，浇灭了胡毗色伽三世心中的怒火。
“使者这是什么意思？”胡毗色伽三世语气不善的说道。
眼中隐隐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周围的护卫见状，将手抚上了腰间的刀柄处，似乎只待胡毗色伽三世一声令下便准备将荀谌砍杀。
“总督以为，波调会放过你吗？”荀谌幽幽的说道。
语气虽弱，却对胡毗色伽三世进行了灵魂拷问。
“我握有十万大军，又是贵霜的二王之一，只要不反叛，波调如何敢动我？”胡毗色伽三世心中微凛，表面上却是自信满满的说道。
“哦？”荀谌不屑一笑：“总督真的这样以为吗？”
“波调，可不是迦腻色迦二世。”
“他的性格为人，总督应该了解吧。”
“若是总督真有此自信，那在下就不用废话了。在下这就向主公回报，率部撤离，准备与波调谈判言和。”
“待总督和波调之间的矛盾有个结果后，再商讨接下来的事。”
言罢，荀谌便准备离开。
然而，刚迈出两步，胡毗色伽三世却是连忙站起来挽留道：“慢！”
“使者且将此事说清楚。”
荀谌头也不回的说道：“没什么好说的，总督既然不觉得波调会对总督动手，那我们也只能退兵了。”
“即便波调来攻，左右不过是换个人谈罢了，西部总督苏利耶和安息国王也都可以商谈。”
听到这话，胡毗色伽三世彻底坐不住了，眼中满是惊慌之色。
对于波调能否容他，他是没有半分把握。
二人之间的矛盾累积已久，而且对于波调的性格他很了解。
这就是一只饿狼，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满足，而且有着异乎寻常的野心和掌控欲。
哪怕现在不动他，他也迟早得死在波调手里。
所以在荀谌提出要助他夺得皇帝宝座的时候，他才会那么失态，因为那是他唯一的生机。
但是他也清楚，这种时候不能着急，一旦着急他就会陷入被动，失去谈判的筹码，这才有了刚才的拉扯。
可如今荀谌直接将他的底牌血淋淋的掀开，他再也忍不住了。
“使者且慢！”
小跑着从主座上走了下来，来到了荀谌面前，胡毗色伽三世面色诚恳道。
“方才使者所言，吾顿时茅塞顿开。”
“的确，波调不会放过我。但是贵主一上来就要北方之地，即便我能应允，麾下臣子只怕也不会同意啊！”
被拿捏了七寸，胡毗色伽三世只能坦诚道。
荀谌闻言，眉头微皱。
“不瞒总督，我主之所以南下攻打贵霜，就是因为得知了迦腻色迦二世病重、波调准备接任贵霜国主之位的消息。”
“波调的为人，总督清楚，我主也清楚。”
“从此前主动攻打南方三王就能看得出，这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绝不会放过我们的。”
“南方三王被迫还击，占据了贵霜南部也是运气使然。是贵霜南部的豪强们不忿于波调的残忍手段主动迎立的。”
“我主本不欲现在与波调为敌，只是想要和平共处。毕竟我们初抵中亚、根基尚浅，而且还刚和北匈奴血战一场，需要时间修养。”
“但是南方三王动手，我主尽管与他们无关，却也不得不被牵连。波调可不会因为我主没有参与就放过我主。”
“因此，我主必须得提前防备，以免日后波调挥师北上，措手不及。”
论及语言艺术，没有人能够比得过汉人。
同样一件事，换个表述方式，虽然事情还是那样，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荀谌说的话基本都是事实，但这么说出来，却显得无比的义正言辞，牢牢占据了大义和道德的制高点。
就连胡毗色伽三世都不由得轻轻点头。
似乎就是这么回事。
他对于袁绍等人的情况其实了解不多，很多消息都是袁绍等人有意让他知道的。
比如汉人的数量不多，比如与北匈奴那一战极为惨烈。
这些半真半假的消息给胡毗色伽三世勾勒了袁绍等人和他一样相对尴尬的局面。
实力不强不弱，但却被波调盯上了。
说到这里，荀谌不禁叹了口气：“总督想必也知道。我汉人多是以农耕为生，不比北匈奴。”
“北匈奴以往面对贵霜能够不落下风，那是因为他们是以游牧为主，核心之地在北方，随时可以北撤，边打边撤，基本不会有什么损失。”